林風的指尖剛觸及青銅鈴鐺，河底星圖突然開始流轉。那些鑲嵌在岩層中的辰砂迸發出妖異紫光，映照出鈴身密密麻麻的咒文——每個筆畫都由凝固的月光澆築而成。
玄裳的哀時尺殘片突然懸空飛起，與鈴鐺產生共鳴。碎裂的尺麵在鈴聲中重組，刻度卻變成了逆流的往生河水。林風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鈴鐺表麵扭曲，逐漸顯現出初代守燈人手持此鈴鎮壓歸墟的場景。
"這是引魂鈴。"玄裳的瞳孔映出鈴舌上細密的齒痕，"搖動三次可喚回消散的魂魄，但每響一聲都要付出一甲子壽元。"
寂河的笑聲從鈴內滲出，青銅表麵凸起無數張人臉。林風猛然鬆手，鈴鐺卻仿佛生根般黏在掌心。那些麵孔開始吟誦上古招魂咒，整個往生河的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露出河床深處堆積如山的修士遺骸。
玄裳咬破舌尖噴出精血，在虛空畫出《鎮魂籙》。符咒觸及鈴身的刹那，萬千怨靈從鈴孔湧出，凝聚成三丈高的白骨菩薩。菩薩左手持著由脊椎骨串成的念珠，右手掌心睜開七隻血色佛眼。
"小心嗔念化形！"玄裳話音未落，白骨菩薩的念珠突然炸開。每節骨珠都化作金翅大鵬，利爪纏繞著黑色業火。林風肋下虛實劍骨錚鳴，三十六道劍氣織成天羅地網，卻見那些大鵬直接穿透劍網，在他手臂上留下深可見骨的灼痕。
惘妖劍突然自主飛起，劍柄的草編蚱蜢張開蟲顎。令人牙酸的咀嚼聲中，七隻金翅大鵬被儘數吞入蟲腹。白骨菩薩發出淒厲尖嘯，佛眼中的血光凝成實質鎖鏈，將玄裳的四肢釘在河床星圖中央。
林風正要揮劍斬斷鎖鏈，腳下遺骸堆中突然伸出無數蒼白手臂。那些腐爛的手指掐動法訣，竟施展出各門派失傳的禁術。冰魄宗的極寒劍氣與離火穀的焚天烈焰同時襲來，陰陽相衝引發靈氣暴亂。
"這些都是被引魂鈴吞噬的修士！"玄裳頸後魂印突然綻放青光，被釘住的手腕翻轉結印，"用往生河水澆滅他們的執念！"
林風洞冥真瞳看破虛妄，發現遺骸堆深處有團跳動的紫芒。他硬扛著禁術轟擊躍入骸山，惘妖劍貫穿紫芒的瞬間，萬千怨靈發出解脫的歎息。白骨菩薩轟然崩塌，化為齏粉融入星圖。
鈴鐺突然掙脫林風手掌，懸浮在玄裳頭頂。鈴舌輕擺，第一聲清音響徹天地。玄裳烏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白，眼角卻綻放出妖異的守燈人圖騰。
"原來如此..."她染血的唇角揚起弧度，"這才是真正的傳承考驗。"
第二聲鈴響震碎百裡河岸，玄裳的皮膚開始龜裂。裂紋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躍動的青色燈焰。林風瘋狂催動命燈想要阻止，卻發現壽元正在被某種法則強行抽取。
當第三聲鈴響即將迸發時，初代守燈人的虛影突然從惘妖劍中走出。那人抬手按住鈴鐺，指尖草屑紛飛間，青銅表麵浮現出被封印的記憶畫麵——三千年前，正是初代親手將寂河的一半本源煉成此鈴。
林風看著初代守燈人虛影消散時殘留的草屑，那些青翠碎末突然化作流螢鑽入他的七竅。紫府內的命燈轟然暴漲，燈焰中浮現出三千年前的血色黃昏——初代祖師手持引魂鈴站在屍山血海之上，腳下跪著眉眼與自己彆無二致的黑袍修士。
"原來寂河是..."林風話音未落，玄裳突然發出痛苦的低吟。她龜裂的皮膚下透出青銅色經絡，發間垂落的銀絲纏住引魂鈴，竟將這件上古法器生生煉化成眉心墜飾。
河床星圖驟然翻轉，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歸墟裂隙。寂河裹挾著腥風從裂隙中衝天而起，左臂赫然纏繞著初代守燈人的鎮魂鎖鏈："你以為斬斷的是我的本體？不過是具悲煞化身！"
玄裳忽然睜開雙眸，瞳孔中流轉著月相圓缺。她指尖輕觸眉心鈴鐺，清脆的響聲中竟喚出十二尊青銅燈奴。這些身披星紋甲胄的傀儡結陣成環，手中長戈同時刺向寂河命門，戈尖燃起的卻是林風命燈中的青色火焰。
"守燈禁衛..."寂河銀發狂舞，震碎三尊燈奴的瞬間突然悶哼倒退。那些崩碎的青銅殘片在空中重組，化作囚籠困住他的赤足。玄裳踏著月華淩空而立，白發末端開始燃燒幽藍魂火："往生河每滴水中都沉睡著守燈人的魂靈，你真以為掙脫了封印？"
林風肋下的虛實劍骨突然發出龍吟，惘妖劍不受控製地刺向寂河心口。劍鋒觸及銀發的刹那，時空突然凝固成琉璃狀。他看到無數個重疊的歸墟投影中，寂河始終在吞噬著某個白衣女子的虛影——那人轉過身來，赫然是七竅流血的玄裳。
"這是萬年後必定發生的命軌。"寂河的聲音直接震響在紫府，"除非你現在就斬斷師徒因果..."
林風道胎突然迸發混沌雷光，強行震碎時空桎梏。惘妖劍順勢穿透寂河胸膛，劍柄的草編蚱蜢卻突然反口咬住他的手腕。玄裳眉心的引魂鈴自動搖響，這次發出的竟是初代守燈人的歎息："癡兒，你還不明白嗎？"
被刺穿的寂河化作漫天銀魚，每片魚鱗都映出林風與玄裳七世輪回的畫麵。在第七世的鏡像裡，玄裳正是那個將繈褓中的林風交給老乞丐的白衣仙子，而她頸後的守燈人魂印，分明是用林風前世的道果所烙。
河底裂隙傳來寂河漸行漸遠的長笑："好好享受這偷來的時光吧，當引魂鈴響起第九聲時..."殘餘的聲波震碎最後兩尊燈奴，青銅碎屑如雨墜落，在玄裳掌心凝成半枚殘缺的命符。
林風伸手想接住飄落的符紙，指尖卻穿過虛影。他猛然驚覺自己的身軀正在琉璃化，胸口的命燈不知何時爬滿了蛛網狀的歸墟紋路。玄裳燃燒的長發忽然纏住他的手腕，發絲間滲出帶著月桂花香的魂血："這是煉化引魂鈴的代價，你我魂魄已係於同盞命燈..."
往生河水突然沸騰，水麵上浮起無數青銅棺材。每具棺槨都傳出與林風心跳同頻的震動聲，棺蓋表麵赫然刻著不同時代的守燈人名諱。在最近那具未合攏的棺木裡，靜靜躺著一隻草編蚱蜢，蚱蜢腹部用血寫著"第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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