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匹浸透墨汁的綢緞裹住周身,林風能聽見自己血液在耳膜鼓動的聲響。掌心的琉璃發簪泛著幽藍冷光,勉強照亮腳下三尺之地——那並非實質的地麵,而是無數星砂凝成的浮橋,每粒砂子都在緩慢流動,砂礫間偶爾閃過守燈人臨終的殘影。他試探著邁出半步,星砂突然如受驚的魚群四散,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虛無淵藪,淵底隱約傳來青銅棺槨相互碰撞的悶響。
林風將發簪彆在衣襟,混沌氣自丹田湧向指尖。青芒亮起的刹那,他看見百丈外的虛空中垂落著萬千草編絲線,每根絲線末端都拴著具人形傀儡。那些傀儡的衣著橫跨古今:有上古修士廣袖長袍,亦有當世凡人粗布短褐,甚至有幾具穿著初代祖師時代的星紋道服。最中央的傀儡突然轉頭,木刻的麵容竟與沙海石碑上的玄裳劍痕如出一轍。
"三千年了,終於有人走到這裡。"
傀儡的關節發出朽木摩擦的吱呀聲,抬手時袖中抖落星砂,在空中凝成一方茶案。林風嗅到熟悉的藥香——正是第七世玄裳為他煎煮的續命湯氣息。茶盞中的液體泛著琉璃光澤,水麵倒映的卻不是當下場景,而是九重天外某座草編的宮殿,殿中高懸的渾天儀正將絲線垂向諸天萬界。
"飲下這杯往生茶,可見天機。"傀儡的指尖在案麵叩出《洞冥經》的節拍。林風凝視茶湯中浮動的星屑,忽然瞥見自己倒影的眉心多出一道裂痕——那裂痕深處躍動著初代祖師的命符殘焰。他屈指輕彈杯沿,漣漪蕩碎了幻象:"既是往生茶,何不請烹茶人共飲?"
虛空突然亮起七十二盞人皮燈籠,暖黃的光暈裡浮出無數記憶碎片。林風看見自己某世化作遊方郎中,在瘟疫蔓延的村落發現井底堆滿草編嬰孩;另一世身為鑄劍師,在淬火的鐵水中打撈出纏著命符鎖鏈的青銅槨。當畫麵流轉到第七世時,玄裳正跪在往生河畔,用發簪將畢生修為刻入他的道胎——那簪尖劃過的軌跡,竟與此刻懷中發簪的裂痕完全重合!
傀儡突然拂袖攪碎幻境,茶案化作星砂風暴。林風足下的浮橋寸寸斷裂,墜落時抓住一根草編絲線,卻發現絲線另一端拴著自己的腕脈。無數記憶順著絲線倒灌入體:他看見初代祖師跪在草編宮殿外,將道侶的琉璃心獻給渾天儀;看見寂河的銀發如何從命繭中抽離;看見九重天外的存在用草梭編織自己的每一世輪回......
"因果如繭,你越掙紮越緊。"傀儡的聲音忽遠忽近。林風暴喝一聲扯斷絲線,飛濺的星砂凝成三百把無柄利刃,刀身映出他支離破碎的命魂——那些裂痕正被草編絲線細細縫補,每針每線都刺入骨髓。
墜入淵底時,腐臭味中混入一縷檀香。林風撐起身子,發現坐在一方縱橫百丈的青銅棋盤上。棋子皆是活人大小,黑子為身纏鎖鏈的守燈人,白子乃草編的傀儡兵卒。對弈的老者披著初代道侶的星紋袍,掌中把玩的正是那枚缺失的渾天儀核心。
"這局棋,差了枚劫材。"老者信手摘取林風一縷鬢發,發絲落地即化作黑子。棋盤突然震顫,所有守燈人棋子齊聲哀嚎,他們的天靈蓋中鑽出草編蜈蚣,口吐初代祖師的懺悔錄。林風肋下化凡令突然發燙,六道血痕迸發的星砂在空中凝成玄裳的虛影。
"劫材在此。"玄裳虛影點向棋盤天元位,那裡埋著半截琉璃發簪。老者撫掌大笑,袖中飛出萬千草編命線纏住林風:"好!好!以身為子,方證大道!"棋子突然暴動,守燈人扯斷鎖鏈撲來,草卒化作噬魂蝗潮。林風踏著《歸藏經》的星軌閃避,發現每個落足點都在加固棋盤封印。
混沌氣在經脈中逆衝,林風七竅滲出的血珠凝成《噬虛經》禁篇。他徒手插入胸膛,扯出跳動的心臟——那心室內封印著往生河源流,此刻遇血即燃。青焰順著草編命線逆燒而上,將棋盤燒出蛛網裂痕。老者星紋袍化作飛灰,露出內裡朽爛的草編身軀,胸腔中跳動的正是初代道侶的琉璃心!
"你竟敢......"草編老者的指尖剛觸及林風眉心,淵頂突然降下血雨。雨滴中浮著九重天外的畫麵:那位存在正在拆解某個宇宙的命線,草梭穿梭間,林風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億萬絲線中沉浮。他趁機將琉璃發簪刺入老者胸腔,心臟炸裂的瞬間,整個秘境開始崩塌。
青銅棋盤的碎片在空中重組,凝成通往草編宮殿的階梯。林風踏著守燈人棋子的殘軀向上攀登,每步都震落記憶的塵埃:他看見玄裳在第七世兵解前,偷偷將半縷命魂藏入發簪;看見初代祖師在命繭中癲狂書寫,字跡正是棋局中的讖語;看見九重天外的存在摘下鬥笠,那張與自己神似的臉上,爬滿草編的命紋......
階梯儘頭是扇半開的草編門扉,門內泄出的光溫暖如春。林風伸手推門的刹那,懷中的化凡令突然碎裂,七道血痕化作星砂鎖鏈纏住全身。他最後瞥見門內的景象:無數個自己正在草梭間輪回,而宮殿穹頂垂落的絲線末端,都係著個燃燒的玄裳。
虛空徹底崩塌前,一縷晨曦穿透黑暗。林風墜入往生河支流時,攥緊了那枚發簪。河水的倒影中,他額間浮現出草編的命紋,與九重天外的存在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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