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帝腿一軟又跌坐了回去,他看了看那黃紙,又看了看她,神色複雜,“你想做什麼?”
藍清霜:“我建了一個學府,隻想招收天下的女學生,為她們撐腰。”
是的,她說的很簡單。
沒提聲勢浩大的兩國招收,沒提男女平等的狂悖言論,沒提扶持女子自強的龐大根盤。
可太安帝畢竟做了近二十年的皇帝,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這背後盤算的是女子千年地位的崛起!
這世間不缺聰明人,尤其是整天謀算利益的男人,一旦發覺自己的利益被觸動,他們不管有什麼恩怨都會放下,然後將矛頭指向她,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從神壇拉下來,再撕咬!直到她死!
“你可知自己要麵對的是天下人的指摘和唾罵!”太安帝痛心疾首。
“是天下間無知、愚蠢、自視甚高的男人。”藍清霜強調道。“他們的仇視我不懼。且,天下間正在忍受和掙紮的女人們就能看到希望了,我有千萬個她們支持!”
“霜兒,你可知這人性的複雜多變?一旦那些人男人無法報複你,就會拿他們身邊的女人撒氣,飽受折磨滿懷怨氣的女人還會敬你為神嗎?屆時你就成了她們怨恨的對象,她們不會支持你、愛戴你,反而是和施暴者一起攻訐你,踐踏你!孩子,你知道要麵對的是怎樣的人間煉獄嗎?那是千萬人的箭弩刀兵!!!”
“如果栽贓我、謾罵我會讓她們過得好些,那麼多罵幾句又何妨?我不會為此受到一點傷害。而且這世間大多女子的靈魂要比男人純潔高尚得多。她們聰慧透亮,會知道哪裡是生的希望。至於人間煉獄?千萬人的箭弩刀兵?”
藍清霜冷笑,“儘管對準我好了。他們習慣了做大樹、山嶽,我會讓他們也嘗嘗蚍蜉、螻蟻的滋味。曾經的李長生一劍掀翻了萬人,千萬人,我出十劍即可。”
蕭重景瞳孔驟縮。
他的霜兒何曾這樣疾言厲色,冷鋒畢露?仿佛一把等待染血的利刃!
她看看臉上血色儘失的蕭重景又道:“蕭伯伯,這正是我修道的意義。”
“你的道應該是得道成仙,受世人景仰!!!”
“那是世俗的欲望,不是我的道。”藍清霜對他行了一個晚輩禮,“我的道很簡單,就是用手中的力量去做我想做的事。蕭伯伯,開辦天下女子學堂就是我想做的事!
這世道,總要有人站出來發聲!總要有人先流血犧牲!這個人先是我!而後便是我身後的她們!”
蕭重景閉上了眼,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仙風道骨的女兒為何會變成一個冒天下之大不諱的聖人!
藍清霜歎了一口氣,到了這個地步,蕭伯伯還在以長輩的身份為自己著想。
她對著蕭重景後退一步,跪下磕了一個頭,“蕭伯伯,對不起。這些年我表麵上一直不理俗事,隻顧清修,實際上一直在謀劃這件事,如今籌謀妥當,女堂麵世已是大勢所趨,順應天理。這條路無論如何霜兒也要走下去!我已與南訣的上官瑤光達成協議,她會全權負責南訣的招生事宜,一旦女堂辦成,兩國之間就不會輕易再起戰事,可保天下太平!女子的聰慧和能力從來都不容小覷,北離占據地利人和一定會率先繁榮富強,可保北離國運興隆!此計有利於生民、有利於國運、有利於天下!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報答您大恩的機會了。
時辰到了,霜兒該走了,惟願蕭伯伯福壽安康。”
直到藍清霜離開了皇城,也沒有任何兵將阻攔。
她徑直去了芳菲天人街。
這裡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五彩的鮮花裝飾,紅毯鋪地,各式各樣新奇有趣的小商鋪在街道兩旁林立,猜謎、聯對、投壺、說書、周南大戲、葉子戲、擊球……婦孺老少幼帶著少女玩的不亦樂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店鋪提供免費的甜水點心供食用。並有武婢侍女站崗防止有人鬨事,發現直接丟出去。
這場春日宴過於新奇歡騰,不少女孩兒沒那麼多講究,就忍不住一起玩了起來。
儘管有些貴婦閨秀礙於離塵劍仙的規矩與民同樂、不計較人流混雜,但她們卻不願放下身段與之同席而坐,便可以到百花樓出錢包下一間雅間。
有人玩得樂不思蜀,有人吃得不亦樂乎,有人在雅間靜待賞花,有人聽戲痛哭流涕……但在場每一個人都在等待那個人的身影出現。
百花樓前方搭了一個高台,上麵架了一張紅麵大鼓。正中心設了一張紅木案,燃香漸短。
巳時正刻,燃儘。
“鋥——”
一聲清晰的劍鳴突然在遠方響起。聲音不大也不刺耳,卻讓在場的女人都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