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邑縣衙的後宅中,縣令林謙正在小荷塘邊的亭中賞雪。
亭中有一張石桌,桌上放著一個炭爐,爐上煨著一壺老黃酒,散發出陣陣醇香。
最近林謙緊繃的神經總算稍稍鬆弛了一些,豐邑縣也沒什麼大事發生。
林謙上任豐邑縣令近二年,這二年多的時間裡,他總感覺自己不是當的縣令,而是一個倒黴蛋。
很多大事件,都發生在他管轄的豐邑縣境內。
林謙數了數,自他上任以來,縣裡先後發生少女失蹤案、惠寧鄉主龍山寺遇襲案、何書晏強搶民女受傷案,以及前兩個月前豐邑侯在高塘村的遇刺案。
任何一件單獨拎出來,就夠一個普通縣令喝一壺的,林謙運氣好得離譜,全被他遇上了。
這些大案中,除了何書晏案以外,其他案件都與前太子趙弘安有關。
如今趙弘安這個禍害死了,太上皇禪位於趙祈佑,天下瞬間太平了,林謙這個小縣令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應該…大概…可能…再也沒有那麼多屁事要案了吧。
林謙想到此處心情大好,拿起炭爐上煨著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溫熱的黃酒,嗞溜一口一飲而儘。
看著漫天飄灑的大雪,詩興突然上來了,正要吟上一首,卻見得何捕頭像見了鬼一樣衝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豐邑侯來了!”
何捕頭這慌張的神情,緊張的語氣,有種被仇家殺上門來的荒謬之感。
林謙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說實話,豐邑侯在他心裡等同於夜貓子,基本上是無事不來,一來準沒好事。
林謙看看這漫天的大雪,豐邑侯選這個時候來縣衙,會有好事就怪了。
“豐邑侯怎的來了?”
林謙穩了穩心神,問道。
何捕頭臉如便秘:“豐邑侯押了十一個人犯前來,讓您升堂審案呢!”
林謙隻覺一陣頭暈,果然如他所想,豐邑侯每次來都沒好事,能讓薑遠親自押來的人,定然也不是易與之輩。
林謙暗中長歎:下雪天都不讓我消停一會麼?
但薑遠已到了縣衙,林謙的怨氣再大也不敢表露出來,連忙回房換了官袍急匆匆的去迎薑遠。
“下官見過侯爺。”
林謙到得大堂,見得薑遠背著手,看著堂上那塊寫著明鏡高懸的牌匾,臉上帶著懶洋洋的笑,就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薑遠回過頭來,笑道:“林大人,好久不見。”
林謙露了個謙卑的笑,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侯爺冒風雪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薑遠淡聲道:“也不是太大的事,本侯回鶴留灣時,捉拿住一些欺壓百姓的惡漢,押來衙門交予你。”
林謙聽得這話長吐了一口氣,隻是一些欺壓百姓的惡漢潑皮,這就簡單了。
想來這些惡漢潑皮欺壓百姓時,正好撞上豐邑侯,便被順手擒了,僅此而已。
林謙將心放回肚子裡,暗道先前是自己嚇自己了,能有什麼大事。
林謙又一拱手:“原來如此。
一些惡漢而已,何需侯爺親來,您派人支會一聲,下官派了衙役前去押回來就行。”
薑遠笑道:“本侯已將人犯帶過來了,林大人升堂吧,本侯還著急回鶴留灣。”
“下官這就升堂。”
林謙不敢怠慢,整整官袍後坐上大堂主位,手拿驚堂木一拍,喝道:“升堂!帶人犯!”
大堂兩旁的衙役齊齊戳動水火棍,發出咚咚之聲,拉長了聲音唱喝堂威:“威…武…”
文益收與三喜領著梁國公府的護衛,像趕羊一樣,趕進來十一個五花大綁,身著錦衣綢緞,臉如死灰的漢子來。
這十一個人,人人帶傷,發絲眉毛上結了一層冰殼,已被凍得臉色發青,站都站不穩了。
“大膽犯人,見了縣令大人,為何不跪!”
何捕頭見這些人上堂見官不跪,命衙役拿了水火棍在他們的膝窩裡用力一敲,儘數打跪在堂上。
這倒是何捕頭冤枉這些人了,他們不是不跪,而是被凍得麻木了。
林謙朝坐在一旁的薑遠拱了拱手,而後一拍驚堂木,喝道:“你等欺壓良善,被豐邑侯當場緝拿住,爾等可認罪?!”
堂下的惡漢們哆哆嗦嗦,好半天才有幾個人回過神來,卻不是回答林謙的喝問,而是齊齊向薑遠磕頭:
“侯爺,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小的們吧…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在端賢親王與我家世子的麵子上,將我等當個屁放了吧…”
薑遠冷笑一聲:“爾等砸本侯的招工攤,傷本侯家中的人,圍毆無辜百姓,又圍殺本侯,單獨任何一條都是死罪!
你們到了豐邑縣衙的公堂之上,就不要有僥幸,爾等最好交待清楚,是不是趙有良指使爾等來殺本侯的!”
坐在高堂上的林謙聽得薑遠與這些犯人的對話,手中的驚堂木差點扔了出去。
端賢親王、趙有良…指使人圍殺豐邑侯…這些話如同雪天驚雷,這是他一個小縣令能審的案子麼。
林謙咽了咽口水,哆嗦著看向薑遠:“侯爺…這些人是端賢親王府中之人??”
薑遠淡聲道:“哦,剛才沒與林大人說清楚,這些人在燕安城南門外,砸了本侯的招工攤,打傷了本侯家中的家丁,又毆打百姓。
本侯上前製止,他們朝本侯動了刀兵,原本這群人有十六人,被本侯斬殺了五人,餘者都在這裡了。
他們自稱是受了端賢親王府世子趙有良的指使,本侯不擅長審案,便押回衙門讓林大人審上一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