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五天五夜的暴雨漸漸停了,天空中的烏雲也漸漸散去,久違的陽光再次灑滿了大地。
但在壯元溪搜救薑遠的人群,心頭的陰霾卻是已凝結成冰。
他們整整找了五天五夜,從小李莊水壩起,往下遊找了上百裡。
屍首倒是撈上來不少,皆是溪兩岸不幸遇難的百姓,薑遠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小茹幾次昏倒在溪岸之上,卻始終不肯回去,她的嗓子已完全喊不出聲了,原本嬌美的俏臉憔悴不堪。
上官沅芷與黎秋梧雖沒有暈過去,但幾日夜的找尋下來,水米未曾進得一滴,嘴唇已然開裂,發絲上的泥漿也已凝結成塊,腳下虛浮,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而書院出來找尋的學子,除了利哥兒與木無畏、柴陽帆、大牛、徐文棟,以及講武堂的部分學子不肯回書院以外。
其餘眾人,皆在三天前,被上官雲衝派人強行將他們趕回了鶴留灣。
這些學子體弱,若是再因此出事,格物書院的損失將會更大。
上官雲衝老眼血紅,這個曾叱詫沙場的老將,看著漸漸消退而去的洪水,也隻覺一股深深的無力之感從心底泛起。
“尉遲將軍,收兵吧。”
似乎蒼老了十歲的上官雲衝,朝雙目布滿血絲的尉遲耀祖擺了擺手,下令讓他收兵。
尉遲耀祖黑臉緊繃:“老將軍,末將未能找到明淵,這如何能收兵。”
上官雲衝歎了口氣:“找肯定是要找的,但將士們幾日不歇是不行的,讓這三千士卒回營休整,再另調兵馬來尋。”
尉遲耀祖見得滿身泥漿,幾日夜沒合眼,疲憊不堪的三千將士,若是再讓他們找下去,恐是會出現減員。
“收兵!”
尉遲耀祖無奈的讓傳令兵擊響鐵鉦,三千士卒搖搖晃晃,拖著疲憊的腳步,向他聚集而來。
上官雲衝再次歎息一聲,走至上官沅芷、黎秋梧與小茹身前,輕聲說道:“孩子們,回吧。”
三女看著一片狼藉的溪道,緩緩搖了搖頭:“不,夫君還沒有找到…”
上官雲衝頜下胡須輕顫:“咱們未找著遠兒的屍首,就說明他未必身死,為父會再請陛下派兵接著找。
你們且先回家,若是你們有個好歹,為父如何向遠兒交待!”
上官沅芷固執的搖搖頭,聲音中帶著沙啞:“未找到夫君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黎秋梧與小茹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卻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又要繼續向下遊尋找。
二女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蓮足踩在濕滑的泥路上,哪裡站得住腳,齊齊摔倒在水坑之中。
即便如此,她二人仍然往前爬。
“夫君…”
二女的喉嚨似破風箱鼓風一般,隻能喊出極弱的聲響,已經破音了。
上官雲衝一揮手,朝文益收、獨臂老李、三喜等人喝道:“將三位夫人帶回鶴留灣!”
文益收等護衛也已數天未停歇過,他們不但擔憂,且更自責,薑遠就是在他們眼皮底下被洪水卷走的。
“愣著乾什麼!”上官雲衝怒喝一聲:“你們想看著你家三位夫人,死在這裡麼!”
文益收紅著眼抱了抱拳,走至小茹與黎秋梧身前便要相扶:“夫人,且先回吧,小的們定然找到東家!”
小茹與黎秋梧理也不理,兩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溪流。
文益收等護衛見狀,也顧不得尊卑禮法,上前將她二人扶住。
“放開我!”黎秋梧的麵容猙獰,使勁掙紮。
小茹已是不怎麼能說出話來,也無力掙紮,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上官沅芷抹了抹淚,對二女道:“兩位妹妹且先回家,我定然找著夫君。”
上官雲衝怒喝道:“你們一個個的想乾什麼!你們這個樣子,遠兒未死,你們說不得先死了!
遠兒不在,偌大個鶴留灣,上萬人依著侯府過活,你們為遠兒妻妾,在這個時候就得掌控好家中,主持家中事物!
家中還有公婆雙親,還有依呀小兒,全都要你們來持掌那個家!走!都回去!”
黎秋梧與小茹掙脫不開,又傷心過度,竟齊齊暈了過去。
上官沅芷也被上官雲衝強行帶回了鶴留灣,而對岸的沈有三,也用馬車載著氣若遊絲的清寧,著急忙慌的往醫館趕去。
接下來幾日,鶴留灣與格物書院哀雲籠罩,所有人都沒了往日的歡笑。
野性最足的利哥兒,與調皮的小娟兒也變得安安靜靜,書院中的學子們也變得格外用功起來。
他們不相信先生死了,幻想著自己用功念書,待得薑遠回來,嚇他一跳。
而豐邑侯府中,薑鄭氏一病不起,薑守業的黑發已白了大半。
府中的下人們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洗衣做飯都不敢說一個‘水’字,唯恐觸起傷心之事。
上官沅芷在床上躺了兩天後,強撐著虛弱的身子下了床,下令鶴留灣所有工坊開工,村民們該種地的種地,該念書的念書。
上官沅芷心底,有個聲音在不停告訴她,薑遠肯定沒死,而她做為鶴留灣的主母,夫君不在,就要替夫君撐起鶴留灣,照顧好家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薑遠已失蹤十日了,右衛軍輪換著將上百裡長的狀元溪來回找了幾遍,依然沒有任何音訊。
進展報進皇宮中,趙祈佑暴怒之下,砸了一殿的花瓶,直到小腹微隆的皇後張錦儀趕來,才將其勸住。
但趙祈佑的怒火稍停,門下省又突然遞上許多奏章,讓他再次暴怒。
肅南府轄下七個縣,有五個縣受了大災,百姓房屋倒塌,農田被毀,百姓流離失所。
濟洲縣因數年前席穀祖掘堤泄洪之事後,後任縣令李錦書加固了河堤,反倒受災較輕。
但濟洲沒出事,下遊的楚州卻是倒了大黴,明陽湖發生大決口,沄水縣全縣被淹,死傷上萬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