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遠奔至近前,撥開人群一看,就見得背著一捆繩索,搞測量的大牛被人推倒在汙泥中,渾如一個泥人。
講武堂的弟子滿臉怒色,指著那綢緞老頭喝道:“你敢指使家丁打人?”
那穿著綢緞,頂著一個碩大的酒槽鼻的老頭冷笑道:
“老夫打了又如何?!今日給你們三個選擇,要麼將我田中的那些淤泥清乾淨,要麼這堤壩就不要從我這田頭過!要麼拿銀子買道!”
“憑什麼!我們為何要給你清淤泥?!修堤壩是百年大計,再者也沒有占用你家田,憑什麼要給你錢!”
被講武堂學子扶起來的大牛,氣得說話也不結巴了,漲紅了臉反駁。
那員外老頭哼道:“這堤壩內的田是我陳家的,堤壩外的沙地也是我陳家的,爾等不服?”
大牛怒道:“修堤壩也是為護你家的田,你不要不講理!堤外的沙地屬河道,怎就是你家的了!”
“老夫說是便是!爾等隻需應老夫三個條件中的一條便行,否則這堤難修!”
薑遠身後的廖發才聞言大怒,罵道:“這老東西,修了堤壩他不也受益麼,怎的這般不講理,老子去掐死他!”
廖發才可不是說氣話,他那江湖大盜的性子一上來,挽了衣袖,真要上去動手。
薑遠伸手攔住,訓斥道:“彆總是打打殺殺的,現在你是侯府護衛,不是山大王!”
廖發才深以為然,但說出來的話卻是:
“正因為我是護衛,老子更應該要出手,怎能看見自家人受氣!”
薑遠踹了廖發才一腳,將他拉至身後:“彆胡鬨,且看看再說。”
此時大牛挺了胸膛,對那員外老頭怒道:“絕無可能!一個銅錢都不會給你,更不會幫你家田清淤泥!”
員外老頭伸出根指頭來指著大牛,譏諷道:“你們一幫窮書生,領著一群乞丐在我陳家的地頭撒野,你去打聽打聽,我陳家在瀧河縣,誰不給幾分麵子!”
大牛在書院念了半年書,自卑之心漸去,此時被人指了鼻子,怒氣一上來,一把將那員外老頭給推翻了去。
這一下不得了,陳老員外怒不可遏,嘶吼道:“你敢朝老夫動手?!給我打!”
講武堂的弟子手中長棍一橫,將大牛護住喝道:“誰敢動手,休怪我等手下無情!”
講武堂的弟子個個膀大腰圓,雖不過四五人,氣勢卻是極盛,陳員家的家丁雖多,卻是不敢上。
“怕什麼!他們不過四五人,給我打!”
彆看陳員外五十來歲了,身形卻是敏捷,爬起來就伸手就往大牛臉上扇。
大牛打鐵出身,豈能讓他扇著,身形一撤避了開去,陳員外整個人撲倒在泥地裡。
陳員外的家丁見得老爺吃了虧,拿著棍棒便衝了上來。
講武堂的弟子是乾什麼的,整天都是在研究怎麼殺人,怎麼殺得快殺得利索,豈是這些家丁能打得過的。
五個講武堂弟子連陣形不用結,持了哨棍各自為戰,幾棍下去將這十幾個家丁打倒在地。
倒是沒有下死手,畢竟這不是在戰場上,這些學子還算比較克製,否則這些家丁豈會有命。
講武堂的弟子將陳員外從泥地拎了起來,領隊的弟子冷笑道:
“哼!欽差大人下令修河堤,你這瞎了心的老東西,不但阻撓,還指使家丁行凶!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滿身汙泥的陳員外掙紮著叫道:“欽差又怎樣!欽差就可以占他人的良田麼?”
那領隊的講武堂弟子姓申,名為申棟梁,就是打賭輸了金冠的那個。
這廝也不是好惹的,他爹是兵部主事,也是個老油子,申棟梁從小在他爹的熏陶之下,也是滑得不得了。
申棟梁冷笑一聲:“你這老頭一大把歲數白活了,修堤本是福澤百姓之事,你偏要出來刁難,你不是壞,你是蠢!
我且問你,咱們這堤沿著田埂過的沒錯吧?哪兒占你家田了?
我再問你,你說堤外這沙地是你的,可有地契?”
陳員外被掐了脖子,嘶吼道:“這片沙地就是我陳家的!你管得著我有沒有地契?!你等仗勢打人,還有王法麼!我要上官府告你們!”
申棟梁譏笑道:“你先動的手,反過來誣陷我們仗勢打人?我們先前與你說理,你給我們來橫的。
橫的耍不過我們,你又給我們講王法是吧?好,咱們就來嘮嘮。”
申棟梁麵色一冷:“你拿不出堤外這片沙地的地契,卻仍稱是你的,這便是強占朝庭的土地!
強占朝庭的地,杖八十!罰銅百斤!大牛,給他記上!”
大牛撿了塊石板,用粉石在石板上寫上:私占田地,杖百八十,罰銅百斤。
申棟梁嘿嘿笑著又對陳員外道:“你剛才說欽差占你家良田,實際上沒占,你便是誣陷欽差,當斬!
另欽差又是豐邑侯,汙蔑王侯,抄家發配!大牛記上!”
陳員外聽得這話,老臉一白,叫道:“我沒那個意思,我沒有誣陷欽差之意,更不知欽差是王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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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陳員外也是個人才,屬於那種走在道上沒撿著錢就算虧的貨。
若誰從他家門前過,不管掉了個啥,落地就算他陳家的,撿糞的都不敢從他家門口過。
他是什麼便宜都敢占,若是便宜沒占著,一宿睡不著。
反正是又摳又壞又愛占便宜就是了。
他家離瀧河縣城幾十裡,洪災來後他就沒進過城。
他隻聽說瀧河縣來了欽差,又是開倉放糧,又是招民夫修河堤的,關鍵是修河堤還給工錢。
這可把陳員外心疼壞了。
按說欽差花錢招傜役修河堤,跟他有半毛錢關係麼?
當然是沒有。
但陳員外卻覺得,自古征傜役不都是自帶乾糧麼,怎的還有給錢的,這得花多少錢哪?
這錢要是給自己多好,現在卻給了一群泥腿子,心疼哪。
他這腦回路就是這麼清奇。
當真是世界之大什麼樣的人都有,正常人是理解不了的。
陳員外越想越睡不著,覺得這欽差腦子肯定有問題。
恰好陳員外在這河堤旁有幾十畝良田被淹了,尋思著這欽差肯將錢給一幫窮鬼,那自己說不定也能要些出來。
他又聽說,主持修河堤的是一幫不知道哪來的書生,暗道拿捏一些書呆子不是手到擒來麼。
於是,他點了家丁直奔河堤就來了,一來就將乾活的民夫攔了下來,伸手就要錢。
這才與正在測量的大牛起了衝突。
陳員外此時聽得申棟梁說他誣陷王侯,要抄家還要被砍頭,剛才耀武揚威的氣焰全沒了,卻仍梗著脖子叫道:
“快快將我放了,老夫不是嚇大的,你們今日如此對我,有你們好瞧的!”
申棟梁伸手就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冷笑道:“欽差大人早有令,阻撓修堤者從重處罰,嚴重滋事者斬!
來人,將這老家夥與這些家丁捆了,押去縣衙,交由縣令大人處置!他不是要見官麼,現在就帶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