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陸秀才夫妻含辛茹苦將陸君華撫養長大,又供他讀書考功名,他怎又是個白眼狼呢?
這又得從李富商的女兒說起了。
李富商將陸君華送走的第二年,李千金的身子也養好了。
李富商唯恐再出先前的醜事,便將她嫁給了一個姓陽的商賈之子。
先前提到,那李大小姐她是清楚陸君華是被送誰家去了,見得陸秀才家貧苦,怕自己的孩兒受苦,偶爾暗中資助一些。
隻是她已為陽家之婦,每次資助的銀錢不敢給太多,也不敢讓人發現。
從這一點上來說,李大小姐的心還是有善良的一麵的。
而陸君華呢,從七八歲起就知道自己不是陸秀才夫婦親生的,他的親娘姓李。
這其中原因也不難理解。
其一,村中總是少不了一些多嘴的長舌婦,八卦亂傳之下,自然就傳到了陸君華耳朵裡。
而陸君華又早慧,自有他的心思判斷真假。
其二,李大小姐常讓人送銀子來,來得多了,自然就瞞不住。
從此以後,陸君華覺得自己本應是富商家的大少爺,卻淪落到這麼一個窮苦之家。
心中不甘的同時,也開始嫌棄陸家,自十歲後,就再沒叫過陸秀才夫妻一聲爹娘。
陸秀才夫妻知這孩子嫌棄家窮,但卻也總以為孩子還小,等他大一些就懂事兒了,定然還會記他們一個好。
所以,陸秀才夫妻不僅沒有責難於陸君華,反而更加疼愛於他。
而陸君華呢,卻是越發嫌棄起這個家來,看誰都不順眼起來。
但他也知道親娘嫁於陽家,不可能認他這個野種,便發奮念書,性格也逐漸偏執甚至扭曲起來。
認為自己隻要出人頭地,便能堂堂正正認祖歸宗。
到得陸君華十七歲時,便一舉高中了秀才,又過得三年,中了進士。
陸君華中了進士後,便一直呆在燕安等候補,那個窮鄉僻壤的陸家早就不回了。
而與此同時,李大小姐的夫君也在陸君華中舉這一年病死,整個陽家都由李大小姐說了算。
到得這時候,李大小姐的顧慮也就沒有這麼多了,得知自己的好大兒中了舉後,親到燕安悄悄相認。
並且還帶著她後來在陽家生的兒子一起去的燕安,讓兩兄弟也相認了。
李大小姐後來生的這個兒子,便是陽故新。
李大小姐得知自己的好大兒在京中等候補,便使了大把銀錢,讓陸君華得了個戶部錄事的差事。
他在這戶部一乾就是好些年,其間從未與陸家聯係,眼裡隻有李大小姐這一個娘親。
再說陸秀才夫妻,當年他夫妻倆為了湊齊陸君華上京趕考的路費,不惜將祖宅與家中田產變賣。
而那時的陸秀才夫妻,已是白發蒼蒼,鋤頭已是提不動了。
將變賣祖宅與田產的錢給了陸君華後,老兩口就隻能住窩棚,靠村鄰接濟度日。
陸君華拿了老兩口給得盤纏,一去便再沒了音訊,夫妻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自己活得艱難,卻整日裡憂心陸君華。
但他夫妻二人此時已是上無片瓦下無卓錐之地,有心想去尋陸君華也是不成。
如此又過了兩年,有在京中做買賣的鄉親回鄉,告知陸秀才夫妻,陸君華已經當上官過上好日子了。
陸秀才夫妻大喜之下,心想兒子終於出人頭地了,便張羅著上京尋他。
陸秀才所在的村中,得知村裡終於出了個官,紛紛祝賀的同時,也湊出了些盤纏給他們夫妻。
於是,年過五旬的老夫妻帶著不多的盤纏,跋山涉水步行二千餘裡前往京城。
其中受了多少苦難,沒有人知曉。
隻知道這二老到得京城時,已與乞丐無異。
老倆口到得京城後四下打聽,終於打聽到了陸君華所在的衙門。
陸君華見得這對白發蒼蒼,腰都挺不直的養父母,卻是根本不相認。
不僅不認,還讓衙門的衙役將陸秀才夫妻當叫花子趕了出去。
陸秀才夫妻千裡迢迢來尋子,卻落得這麼個下場,當場將他夫妻二人氣得吐出血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養了二十年的兒子,竟這般對他們。
可憐二老在京中再無親故,身上也沒有了銀錢,年紀大了也返不得鄉,又被氣出了病,隻得乞討為生。
據說,那年的冬天,燕安的雪下得極大,陸秀才夫妻被凍死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數天後才被人發現。
陸君華得知後,卻長鬆了一口氣,假仁假義的以行善為名,給陸秀才夫妻捐了兩口薄皮棺材。
而後陸君華又請出親娘李大小姐坐鎮,以為親娘辦四十歲壽宴為名,宴請同僚、上司。
使了瞞天過海之計,竟無人知曉他還有一對養父母被凍死在燕安街頭,已犯下了大不孝之罪。
又過得三年,陸君華被升至正七品,從戶部外調至淮州任源河縣縣令至今。
薑遠緩緩講完這個故事,公堂之上一片寂靜,眾多護衛與禁軍皆麵現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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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竟還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陸君華,你這狗東西!先不論你在源河縣乾下的好事,單以你這大不孝之罪,就足以砍頭!”
說到最後,薑遠已是憤怒滿臉,又手一指陽故新:
“陽故新,你唯恐本欽差查出陸君華與你陽家的關係,怕誅九族時誅到你陽家,所以你與本欽差搶時間!
你還真是好算計,卻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回你卻是真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