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祿與十來個軍情局探子,喬裝成桐油販子,趕赴重慶城的儲奇門碼頭。
經屬下一位湘西袍哥牽線,前來尋覓一位姓李的當家人。
一番交涉後,他們被帶至城中一家茶館。
此茶館坐落於重慶府衙對麵,前廳臨街。茶館內人聲嘈雜,生意頗為興隆。
何祿安排幾位兄弟在前廳喝茶。
依照引路人要求,他僅帶一位貼身伴當,跟隨一位五六十歲、管家模樣的漢子步入後堂。
穿過幾道回廊與院門,他們踏入靜謐隱秘的後堂。
三人走進一座位於花園池塘中的水榭。
那管家推開門,示意何祿進去,自己則與何祿的伴當留在門外。
何祿進入房內,隻見這是一間茶室,牆麵懸掛著數幅精美字畫。
房間裡有一張碩大的茶桌,桌上擺放著一些精致茶具,桌前設有一張椅子。
一位三十多歲、麵白無須的儒雅男子,正安靜地低頭泡茶。
見何祿進來,男子方才抬起頭,對著何祿微微一笑,並示意他坐下,隨後為何祿沏了一杯茶。
何祿毫不客氣,大大咧咧地坐下,端起麵前的茶一飲而儘。
這架勢,仿佛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喝烈酒。
那儒雅男子依舊微笑著注視何祿,待何祿放下手中茶碗,才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請問兄台是哪一路英雄?”
“同是漢家人。”
“請問兄台貴姓?在何處發祥?”
“兄台抬愛了,小弟自郴州啟程,乃是那天帝座下一名微不足道的侍香使者,名喚何祿。”
“敬佩敬佩,久聞兄台英名!何兄既有此尊位,必有過人之處。不知有何信物,讓小弟能夠安心交托?”
“兄長言重了,小弟心中確有一冊《金蘭譜》,乃先賢遺澤,護我周全。”
那儒雅男子望著何祿,靜靜等候。
限於當時的通訊條件,以及清廷數百年持續不斷的殘酷打壓,天地會的架構並不像蕭雲驤後世所見某些武俠小說裡描繪的那般——全國設有總舵主,其下還有軍師,以及各級分舵香主、堂主、先鋒等,組織等級森嚴。
實際上,天地會成員分散於全國各地,彼此聯係極為薄弱。
每個地方天地會的發展狀況,主要取決於當地的政治氛圍、經濟發展水平、人口分布情況等因素,以及當地天地會首腦的個人能力。
可以說,天地會是一個相當鬆散的組織。
然而,在與清廷數百年的爭鬥中,天地會得以延續,自有其生存之道。
其中,背誦《金蘭譜》便是天地會高層見麵時的核驗手段之一。
這個《金蘭譜》並非天地會會眾的名單,而是以歌謠形式,將天地會的來曆、發展宗旨,以及背誦者所在的分支、擔任的職務等一一闡明。
它按照獨特的格律曲調編排,融入大量天地會獨有的切口。
為躲避清廷探查,歌詞特意被改得晦澀難懂,若非經過專門解讀訓練,旁人聽來根本不知所雲。
何祿開始輕聲背誦天地會中高度機密的《金蘭譜》。
背誦終了,那儒雅男子眼中的敵意明顯消減。
他為何祿續上一杯茶,繼續問道:“何兄大名,小弟早有耳聞,敢問兄長此次駕臨渝州,所為何事?”
“欲尋訪一位曾在《金蘭譜》留名的故人之後,姓李。”
“這位李兄,兄長與他交情深厚?”
“天父地母之下,皆為骨肉至親,本應肝膽相照。今次來訪,正是欲尋他共商大事,重振我漢家雄風。”
儒雅男子微笑著看向何祿。
“何兄膽氣過人,小弟佩服。”
“小弟正是大明晉王後裔,何兄要尋的故人之後,姓李名竹青。”
“隻是尚有一些疑惑,需勞煩何兄幫忙解答。”
何祿拱手說道:“李兄請講。”
李竹青凝視著何祿的眼睛,語氣鄭重。
“聽聞太平天國治下,隻許信奉他們的神,不許拜其他神隻,連關帝廟都要焚毀?”
“還要強製男女分營,即便夫妻、母子相見都需得到他們的批準?”
何祿朗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