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亥時,曾國藩在府衙書房裡,單獨召見了身材高大魁梧的鮑超。
當時鮑超踏入書房,隻見室內僅燃著一支蠟燭,搖曳的燭光在牆壁上,投下昏黃晃動的光影。
曾國藩正伏案書寫,書房內再無他人,大門半掩。
聽到推門聲,曾國藩緩緩抬頭,指著旁邊的椅子,語調溫和道:“春霆來了,請坐。”
鮑超大咧咧坐下,直接問道:“大人,這麼晚叫我來,所為何事?”
曾國藩停下筆,合上一本個人筆記,表情凝重地看向鮑超:
“春霆,當下朝廷在湖南的統治、湘軍的未來,乃至你我個人的生死榮辱,皆係於明日這一戰。”
“若能擊敗蕭賊,湖南局勢尚有轉機;若被蕭賊擊敗,便萬事皆休。”
鮑超肅然點頭:“卑職明白,明日定當奮勇作戰!”
曾國藩難得一笑:“你甚有戰心,我深感欣慰。”
稍作停頓,接著道:“讓你跟隨伍紹宗,一是借你的勇武膽氣,二是霆軍一向能打硬仗、死仗。”
“明日一戰,隻能前進,不許後退,直至擊垮蕭賊,無論何人,概莫能外。”
“你要負責督軍,誰敢後退,格殺勿論,明白嗎?”
鮑超微微一愣,抬頭看了眼曾國藩,隻見其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隻得小心確認:
“大人的意思是,不論主軍客軍,隻要後退,我都可以砍殺?”
曾國藩看著鮑超,緩慢而堅定地點點頭。
鮑超麵露驚愕,提醒道:“大人,那可是個提督。”
曾國藩輕哼一聲:“這年頭,戰死的提督還少嗎?就在長沙東門外,前廣西提督向榮不就被蕭賊轟死了?”
“若此戰不勝,整個湖南都將淪陷,你我皆死無葬身之地,一個署理提督又算什麼?”
鮑超應諾,略微思索,再次請示:“大人,我定不負您所托。我有把握讓‘霆字營’三千人死戰。”
“但此次隨我衝陣的還有其他湘軍營,若他們不聽令,我也能執行軍法嗎?”
曾國藩三角眼緊盯著鮑超,一字一頓回道:“我剛才說的是所有人!你隻管執行軍法,萬事皆由我擔著。”
鮑超慨然回應:“大人,有您這句話,我心裡有底了。”
曾國藩看向鮑超:“我也給曾國荃下了同樣的命令,你要心中有數。按照約定的出擊順序,明日曾國荃率部跟在你身後。”
鮑超隻是撇撇嘴,毫不在意。
曾國藩哈哈一笑,走出案桌,拍了拍鮑超的肩膀:
“明日我跟在曾國荃身後,執行同樣的規矩。若我們五六萬人還打不過蕭賊一萬人,就都死在五裡牌吧。”
鮑超熱血沸騰,當即跪下,給曾國藩磕了個頭,繼而轉身,大步流星的走出書房。
今日布陣,鮑超將他的“霆”字營部署在整個陣列最後。
與靠同鄉、親屬、師生關係構建的湘軍其他部隊不同,鮑超的“霆字營”堪稱湘軍中的另類。
他是四川人,在湖南毫無根基,加之出身赤貧,即便想回四川招兵也缺乏號召力,更何況此時四川已被西軍占領。
於是,他反其道而行之,專門招募湘軍其他將領瞧不上的地痞流氓、亡命之徒、土匪山賊。
他治軍隻靠兩招:
一是利誘,普通湘軍士兵月餉約四兩,霆字營則為六兩。且每攻破一座城池,允許士卒劫掠三天;
二是高壓,霆字營軍法嚴酷,主官必須帶頭敢死,凡不敢衝陣的軍官,直接砍頭,毫無商量餘地。
鮑超本人更是勇猛無比,原本位麵中,身上有一百零八處戰傷,多次在鬼門關前徘徊。
嚴酷軍規和鮑超個人風格,使得“霆字營”極為暴虐嗜殺、戰鬥力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