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疑慮掠過蕭雲驤心頭:莫非方才打斷其彙報,轉而大談印度戰略,讓這位總長覺受輕慢,生了意氣?
借廊下燈籠昏黃光線,蕭雲驤仔細觀察賴汶光的臉龐。
隻見那張沉靜斯文的臉上,並無慍色,隻有憂慮與深思熟慮後的堅定。
賴汶光似察覺蕭雲驤猶疑,輕輕搖頭,嘴角牽起無奈又坦然的苦笑:“阿驤,您把我想成何等心胸了?我豈是那般不識大體、意氣用事之人?”
轉而目光投向沉沉雪幕,聲音低沉:
“西北戰事,關係我方控製西北之戰略意圖是否能實現,不敢輕忽。而眼下隆冬,天寒地凍,補給艱難,我……終是放心不下。”
蕭雲驤默然點頭,他深知賴汶光所言非虛。
當下驛馬傳訊,動輒旬月。樞務堂核心人物,尤其他、左靖西、賴汶光三位掌管軍務者,不可能像後世統帥部那般穩坐中樞,依靠電報、網絡指揮。
而是必須親臨關鍵戰略方向,當場決斷,以免因傳訊而耽誤戰機。
原是他坐鎮北麵,賴汶光守江城,左靖西盯贛皖。但他既因故趕回,北麵便缺了能統籌協調之人。
賴汶光聲音再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阿驤,如今我們攤子鋪大了,家底也漸漸豐厚起來。”
“然與天國周旋,應對青庭洋人,皆係西王府前途命運,又無成例可循,您不在江城,大家心裡都沒底。”
“這段時日,”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大家……包括我,心裡總覺少了些什麼,空落落的。”
“您今日歸來主持此會,所提方略,可謂石破天驚……但您沒發現麼?大家雖驚愕,但並不慌亂。沒見散會時,大夥的腳步反倒踏實許多。”
蕭雲驤聽罷,心中五味雜陳,苦笑搖頭。
這非他本意,他更願建起高效運轉、離開他亦能正確決策之體係。
然創業維艱,他的眼界與威望,仍是維係這股新生勢力的最強紐帶。隻能以後慢慢來吧。
“西北,確是重中之重。”蕭雲驤沉聲道,認同賴汶光判斷,
“需一能總覽全局、壓得住陣腳者坐鎮。兄長願往,再好不過。隻是,你想如何著手?”
賴汶光顯然已思慮妥當:“我先赴南陽府。此地乃勾連中原與西北之要衝,更是繡成大軍的後方依托。”
“我去,一為替繡成守住這條生命線,確保糧秣、軍械、兵員源源不斷;二為親自督導新區軍備部籌建,儘快搭起民兵與國民警衛隊架子,穩固地方,解放主力野戰軍。”
蕭雲驤眼中流露讚許。也許他的行事已在西軍形成慣例:中樞人員即使親臨前線,也不可替代前方大將指揮,而是調配資源,查缺補漏。
他點頭:“好!那便有勞兄長了。”
賴汶光嘿嘿一樂:“前番你四處奔波,如今該換我出去透透氣了。我們輪著來。”
說罷,指了指廣場上那道緩緩而來的倩影,笑道:“明日我便直接啟程,此刻就不叨擾了。”
言畢,轉身走出府衙,踏雪歸家。
此時廣場上,彭雪梅提一盞燈籠,俏立雪中,臉頰凍得微紅,正望著蕭雲驤。
“回家吃飯去,飯菜已做好,再晚就冷了,我還得重新再熱一遍。”她輕聲說道。
蕭雲驤嘻嘻一笑,接過彭雪梅手中的燈籠。兩人轉向府衙後院的家屬區。
墨藍的雪後夜空,滿天繁星閃爍。
這對年輕的夫婦相互依偎,踏著積雪,朝那小小的,溫馨的家走去。
翌日,賴汶光啟程奔南陽府,左靖西回轉柴桑府,蕭雲驤留在江城。
西軍總參謀部運轉已入正軌,體係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