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鋼鐵,在蕭雲驤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感受著那份超越時代的精密與力量,眼中閃爍難以抑製的興奮光芒。
“守存,”他側過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手指仍流連在槍身優美的曲線上,“此槍如何?”
丁竹溪卻輕歎一聲,臉上皺紋似乎更深了些。
他搖頭,語氣帶著工匠特有的務實與憂慮:“大王,槍是好槍,委實是好槍。隻是……太貴了!且技術還不成熟。”
“哦?詳細說說。”蕭雲驤眼中興奮稍斂,看向這位軍工大能。
“眼下這橡膠,我們全靠從洋人高價買入,受製於人。彈殼所需的上等黃銅,供應也是時斷時續,難以穩定。”
丁竹溪伸出粗糙手指比劃,“粗粗算來,單是材料一項,一支槍的成本就得六十銀元打底。”
他頓了頓,見蕭雲驤神色平靜,並無慍色,便繼續道:“反觀德萊塞針發槍,性能雖遜色一籌,然勝在材料易得,工藝成熟。”
“如今我們自家能量產,成本壓到了十銀元一支。這……這足足六倍的差價。”
六十對十。
冰冷的數字如冷水澆下,瞬間撲滅了蕭雲驤心頭的熱切。
他默然頷首,目光重新落回那支精美的步槍上,指腹摩挲冰冷槍栓,仿佛在掂量超前所需付出的代價。
丁竹溪又從桌上拈起一枚黃澄澄的子彈,湊近些,眉頭緊鎖。
“再者,大王請看這子彈。用起來是方便,可眼下的技術,還遠未成熟。”
蕭雲驤也拈起一枚,入手沉甸,彈殼是純粹的黃銅色,質地看起來頗為柔軟。
“純銅?”他立刻捕捉到關鍵,“純銅過軟,怕是承受不住膛壓。何不試試銅鋅合金?比如,七分銅,三分鋅?”
這屬於他前世知識庫裡的常識了。
動手造槍雖萬萬不能,但點出關鍵材料方向,他頗有底氣。
丁竹溪眼中閃過一絲驚異與狐疑。
大王怎知銅鋅合金?這比例從何而來?
他壓下心頭疑惑。這位大王身上常有不按常理出牌之處。
無論是“天降聖人”的離奇傳說,還是科學院教授口中“偶得大王點撥”的奇思妙想,都透著神秘。
可若當麵求證,大王又矢口否認,板著臉訓誡要“相信科學”、“尊重科研人員的努力”。
但丁竹溪自己,就曾多次直接從蕭雲驤手中接過清晰得驚人的研發任務書——恩菲爾德1853、德萊塞針槍、如今的夏塞波仿製……仿佛真有一雙窺見泰西機密的慧眼。
然而實際操作如調試機床、打磨零件,大王卻又顯得十足的笨拙生疏。
丁竹溪有時不免想,大王的“本事”,莫非真就全在這一張能點石成金的嘴上了?
他甩開雜念,迅速從挎包掏出紙筆,就著條桌,工整記下:“試製銅七鋅三合金彈殼。”
管它依據何在,先記下驗證便是。
“第二個難題,”丁竹溪放下筆,指向彈殼,“這整體式彈殼,需用強力衝壓機一次成型,無縫無隙,方能閉氣嚴密。”
“可我們現有的衝壓機,精度不夠,力道稍偏,或模具磨損,衝出來的彈殼便難以嚴絲合縫。”
他做了個火焰噴射的手勢,“發射時,高溫燃氣就會從縫隙裡漏出來,形成‘漏焰’。這問題不解決,傷人傷槍。”
蕭雲驤點頭,依言利落拉開樣槍槍栓,推入子彈,合上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