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二字,清晰又恭敬地鑽進慕鶴耳中。
可慕泊言麵上毫無波瀾。
垂眸的瞬間,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不耐煩與厭棄,稍縱即逝。
“泊言啊,事情進展得如何?”
慕鶴目光探究,開口問道。
慕泊言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義父,到現在,還沒找到那個女孩。”
“當真?我原以為……”
慕鶴眉頭微皺,話語裡帶著懷疑。
慕泊言神色自若,回應得滴水不漏,
“義父若信不過我,儘管派人來監督便是。
同時我也可以回去,您另外找人過來。”
慕鶴先是低低笑了兩聲,旋即斂去笑意,擺出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
“泊言,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若不信任你,我又怎會將這樁要事交給辦你?
隻因那孩子對我而言太過重要,義父我實在心急如焚啊。”
慕泊言微微垂首,鼻腔裡極輕地嗤了一聲,聲音低不可聞。
隨即,他語調恭敬,卻又帶著幾分敷衍,
“我知道了,義父。我定會竭儘全力。”
慕鶴緩緩點了點頭,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嗯”,
“泊言,義父信你。”
掛斷電話,慕泊言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幾聲嗤笑在空曠的車廂裡悠悠回蕩。
與此同時,電話另一頭,慕鶴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他招來心腹,聲音仿若裹挾著冰碴:“派幾個人去華國,死死盯著!”
慕鶴眸中閃過一絲陰鷙,他對慕泊言本就心存疑慮。
對方表麵順從,實則陽奉陰違。
“哼,果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低聲咒罵,拳頭不自覺地攥緊。
這邊,慕泊言麵無表情地結束通話,修長的手指迅速按下自由洲的號碼。
“派人密切留意慕鶴的一舉一動。”
他聲音冰冷,吩咐完後,目光落在手機內置屏保上。
屏保裡,女孩笑顏如花,美眸中瀲灩的波光似乎能溢出屏幕。
慕泊言的手指輕輕撫過屏幕,冷峻的麵容逐漸柔和。
他的過往,猶如泥潭般不堪。
說得好聽,他是慕鶴收養的養子。
可實際上,不過是慕鶴手中隨意擺弄的棋子,一把替人賣命的刀。
他是低賤的泥,沾染著世間的汙濁,永遠見不得光。
可就是在他感覺自己低賤無比的時候,他喜歡上了一個聖潔無比的人。
慕泊言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往昔如潮水般在心頭翻湧。
那年,他十七歲。
而她,十二歲。
他永遠忘不了那個陰霾密布的日子。
狂風在樹林間橫衝直撞,穿過樹木的縫隙,相互推搡擠壓,裹挾著黑壓壓的雲層。
林子裡,風聲淒厲,似惡犬在荒野中怒嚎。
剛執行完任務的他,渾身散發著血腥氣,帶著一身汙濁,重重地倒在了這片樹林中。
路過的行人腳步匆匆,竟無一人留意到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他。
慕泊言仰頭望著黑沉沉的天空,濃稠的黑暗仿佛要將他吞噬。
這一刻,時間變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似在煎熬。
冰冷的雨水傾盆而下,模糊了他的視線,雨滴重重砸在他傷痕累累的身上。
他第一次覺得,春雨不再是輕柔的,而是如針般刺痛肌膚。
雨水順著臉頰滑落,衝刷著血汙與泥濘。
不知過了多久,密集的雨滴終於不再砸落。
雨停了嗎?
慕泊言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柄黑色雨傘,隔絕了灰暗的天空。
緊接著,一張青澀卻格外奪目的小臉探了過來。
那時的他,意識已然模糊,眼前的景象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