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頂山的雪下了又融,青銅劍的劍穗在風中蕩了三百年。這年春天,西祠的桃林裡突然來了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他總愛蹲在刻著“守西”二字的石碑旁,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師父說我鎖骨上的胎記是不祥之物。”少年掀起粗布衣衫,左肩上分明印著半隻白虎的輪廓,“可我總夢見隻白老虎,它說我該去雲頂山。”話音剛落,桃林深處突然傳來虎嘯,驚得落英繽紛。少年抬頭,看見樹梢上蹲著隻通體雪白的虎影,額間的“王”字正在月光裡發亮。
那夜之後,少年消失在西祠。有人說看見他背著捆乾柴往雪嶺走,柴捆裡插著柄生鏽的短刀;也有人說他被山精擄走了,畢竟西祠的老人們都知道,桃林深處的石碑下,壓著條通往鎖龍淵的密道。
三個月後,鎖龍淵的冰麵裂開道丈寬的口子。白發老道的魂魄從冰縫裡飄出來時,正撞見少年用短刀鑿冰,鎖骨處的白虎胎記已蔓延到胸口,像要掙脫皮肉。“你可知三百年前,有人在這裡化作了星核?”老道的聲音帶著冰碴,少年卻頭也不抬:“我夢見過他,他說鑰匙在雲頂山。”
冰麵突然迸出青藍色的火焰,將少年的短刀熔成鐵水。老道看著鐵水在少年掌心凝成柄三寸長的小劍,劍身上浮著“守西”二字,突然想起當年秦創握槍的模樣。“白虎屬金,需借鋒銳。”老道的魂魄漸漸透明,“去北境找地火淬劍,那兒的戰壕裡,有王將軍留下的槍油。”
少年背著劍往戈壁走時,北境的青草已能沒過膝蓋。路過黑風坳的茶寮,如今守著鋪子的是個紮羊角辮的姑娘,看見他肩上的白虎胎記,突然從櫃台下摸出個鏽鐵盒:“我奶奶說,等有白虎印記的人來,就把這個給他。”盒裡裝著半塊浸透油脂的麻布,布角繡著褪色的玄武紋。
用麻布裹住劍柄的刹那,短劍突然暴漲成三尺長的鐵劍,劍脊上的火焰紋與雲頂山的青銅劍如出一轍。遠處的戰壕裡,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那些沉睡的鐵騎亡魂正舉著火把列隊,火把的光在少年瞳孔裡跳動,像極了當年秦創看見的星火。
“往東走,去斷航崖。”亡魂裡有人開口,聲音像是從鏽鐵裡擠出來的,“沈煉的船還泊在崖底,船板上刻著朱雀符的用法。”少年握緊發燙的劍柄,看見黑風坳的沙丘正在後退,露出底下鋪著的青石板,石板上的“北境”二字已長了層青苔。
斷航崖的海風裡裹著鹹腥的鐵鏽味。少年順著崖壁往下爬時,看見浪濤裡浮著艘半朽的木船,船帆上的朱雀圖案被蟲蛀得隻剩骨架。他剛抓住船舷,整艘船突然發出龍骨斷裂的脆響,在浪裡化作隻火鳥,鳥喙裡銜著卷泛黃的帛書。
“朱雀屬火,需借風勢。”帛書上的字跡正在燃燒,“南境火山的煙柱裡,藏著青龍符的另一半。”少年把帛書按在劍上,火焰順著手臂爬上肩頭,白虎胎記突然張開嘴,吐出顆瑩白的珠子——正是當年秦創融入血脈的星砂碎片。
等他踩著火山灰走進南境時,守祠的少女已等了三百年。她遞過來半塊青龍符,符牌背麵刻著行小字:“四象本為一體,守脈人從不是孤身一人。”少女的指尖觸到少年掌心的星砂時,祠堂裡的青銅鐘突然自鳴,鐘聲震落房梁上的積灰,露出梁上刻著的名字——正是三百年前戰死的北境士兵。
最後一塊符牌合璧的瞬間,少年突然看見無數重疊的影子。秦創握槍的手,王將軍揮槍的臂,沈煉拔劍的肩,還有無數個沒留下名字的人,他們的動作在時空中重合,最終都化作他此刻握劍的姿態。火山口的煙柱突然倒卷,在空中拚出條青色巨龍,龍瞳裡映著雲頂山的方向。
雲頂山的青銅劍正在嗡鳴。少年踏上山頂時,看見石碑上的字跡正在變化,“星核不滅”四個字的下方,漸漸浮現出新的刻痕。他舉起手中的鐵劍,劍身上的“守西”與青銅劍鞘上的四字共振,天地間突然響起三百年前的槍鳴。
石碑旁的青銅劍突然出鞘,化作道流光鑽進少年體內。他低頭,看見鎖骨處的四象圖騰終於連成完整的星圖,星圖中心,那顆星核正在跳動,像極了三百年前秦創胸口的模樣。
山腳下,有孩童指著山頂的光驚呼:“看,是守脈人!”
少年望著四境傳來的微光——北境的青草已漫過戰壕,東域的漁船正在歸航,西祠的桃花落了又開,南境的火山噴出新的沃土。他突然明白石碑上未寫完的話:所謂傳承,從不是前人托舉後人,而是無數雙手,在時光裡握著同一柄劍。
風掠過山頂時,新的刻痕終於成型:
“光會發芽,在每個握緊劍柄的人心裡。”
青銅劍的劍穗在少年肩頭輕輕擺動,像在回應三百年前的輕鳴。遠處的戈壁上,有個放羊的孩童正對著天空比劃劍的模樣,他鎖骨處,隱約有團火焰在跳動。
喜歡有仇就要挨個報,一個他也跑不掉請大家收藏:()有仇就要挨個報,一個他也跑不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