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葉堆積的河岸旁，那艘覆滿青苔的木舟在陰風裡吱呀搖晃，船板縫隙滲出灰黑色的河水，散發著陳年屍油的腥甜。薛成扶著小虎踏入船艙，掌心觸到潮濕的木板時，忽然有冰涼的觸感爬上手腕——定睛一看，竟是半透明的鬼手從船底伸出，指節上還掛著腐爛的水草。
“小心！”吳強的玄鐵刀橫斬而過，鬼手化作青煙消散，卻在刀麵留下焦黑的灼痕。錢多多抱著符紙堆縮在船頭，圓胖的臉在鬼火映照下泛著青灰：“這船……該不會是用陰魂木造的吧？我聽玄霄派的老道說過，這種木頭專吸活人氣血——”
“閉嘴！”小幽冷聲打斷，她腰間的骨鏈突然繃直如鋼鞭，末端的骷髏頭眼窩驟亮，“來了。”
話音未落，兩岸的鬼火驟然拔高丈許，青焰翻湧間凝聚成數百隻火鳥，翅羽上滴落的幽火觸地即燃，在河岸鋪成蔓延的火毯。薛成懷中的小虎突然發出幼貓般的嗚咽，他這才發現靈寵的皮毛下有微光遊走，竟與火鳥眼中的幽火同頻震顫。
木舟剛滑入河心，第一波火鳥已拍打著熾焰撲來。錢多多手忙腳亂地拋出滅火符，明黃色的符紙在半空展開，卻在觸及火鳥的瞬間被燒成飛灰。“不對！”他額頭冷汗直冒，“這是幽冥鬼火，要用至陽之物——”話未說完，一隻火鳥已撞破船帆，帆布轟然墜下，火星濺在他袖口，竟滋滋燒出焦洞。
小幽的骨鏈如靈蛇出洞，纏住三隻火鳥甩向河麵，卻見接觸水麵的火焰非但未熄，反而激起大片青焰，如同沸油遇水般炸開。骨鏈瞬間被燒得通紅，她腕間的咒文亮起，不得不鬆手退避。薛成揮劍斬落頭頂的火鳥，混沌劍刃劈入火團的刹那，竟傳來金屬相擊的脆響，火星濺在他頸側，燙出一串血泡。
“它們在針對小虎！”吳強突然大喊。薛成轉頭望去，隻見七八隻火鳥繞過眾人，直撲蜷縮在船艙角落的黑貓。小虎勉強抬頭，眼中的紅光已微弱如燭，卻仍倔強地弓起背，喉嚨裡溢出破碎的嘶吼。薛成心中一痛，竟不顧漫天火雨衝過去，用身體護住靈寵。
火鳥的利爪擦過他後背，劇痛中薛成聞到自己皮肉焦糊的味道。千鈞一發之際，他忽然想起小虎方才融入自己眉心的金色光點。心念一動，指尖竟有溫熱的暖流湧出——低頭看去，掌心的赤色符文正在發燙，隱約與火鳥眼中的幽火形成共鳴。
“試試這個！”薛成扯下腰間的紫金葫蘆，將混沌靈力注入其中。葫蘆口突然噴出熾烈的白光，那竟是他用正陽仙草煉製的純陽靈露。靈露潑在最近的火鳥身上，青焰竟發出滋滋哀鳴，化作萬千火星消散。錢多多見狀眼睛一亮，急忙翻找符袋：“對了！我還有乾陽咒——”
話音未落，河麵突然掀起巨浪。眾人這才驚覺，整條鬼河竟在緩緩蠕動，河底無數慘白的手臂破土而出，掌心托著一盞盞青銅燈，燈芯跳動的正是與火鳥同源的幽火。木舟劇烈顛簸，薛成懷中的小虎忽然發出一聲清越的啼鳴，竟化作尺許長的幼龍形態，龍首上的獨角閃著金光，張口噴出一道與混沌劍同源的紫焰。
紫焰與幽火相撞的瞬間，河麵炸開一圈金色漣漪。薛成看見那些托燈的鬼手在漣漪中紛紛崩解，火鳥的青焰也染上了紫芒，如同被馴服的烈馬，竟在空中盤旋著凝成一道火橋，直通河心的白骨戰船。戰船甲板上，守河人無殤的兜帽被陰風吹開，露出半邊骷髏臉，眼窩深處跳動的雙焰竟與小虎的紫焰遙相呼應。
“血脈試煉，開始了。”無殤的聲音混著河水的嗚咽，“若能渡過此河，便可喚醒燭龍真魂——否則，便永鎮幽冥，為我等守靈。”
吳強握緊刀柄，刀刃在鬼火下映出眾人染血的麵容：“看來沒得選了。薛成，你護住小虎施法，我和小幽斷後，錢多多……”他瞥了眼正在往符紙上狂畫咒文的胖子，“你最好祈禱下一張符不是惡作劇用的放屁符。”
錢多多梗著脖子反駁，卻在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符紙時臉色劇變：“糟了，之前在鬼市買錯了……這、這是‘引魂歸’符！”話音未落，符紙突然自行燃燒，化作綠光沒入河中。刹那間，所有鬼火同時轉向，眼中幽火凝成猙獰的人臉，竟齊齊望向薛成懷中的小虎。
“不好！這符能喚醒幽冥界對燭龍血脈的敵意！”小幽的骨鏈再次揮出，卻被三隻火鳥同時纏住，骨架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薛成感覺懷中的小虎正在急速升溫，龍鱗劃破他的衣袖，露出小臂上與無殤骷髏臉相同的咒文——那是方才紫焰與幽火共鳴時，不知何時印上的印記。
河麵突然沸騰，無數骷髏頭從水中浮起，每顆頭骨的眉心都嵌著一枚幽火。薛成咬碎口中的正陽丹，任由靈力在經脈中橫衝直撞，指尖的符文竟脫離皮膚，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巫族陣圖。小虎發出龍吟，紫焰化作鎖鏈纏住最近的火鳥，竟將其強行拽入陣圖，幽火在紫光中漸漸凝成一枚菱形晶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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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集鬼火精魄！”薛成大喊，“它們的力量能修補小虎的血脈！”吳強立刻會意，刀光如電，將試圖撲來的火鳥逼入陣圖範圍。錢多多哆嗦著摸出空白符紙，往晶體上一按：“急急如律令！封！”晶體應聲沒入符紙，化作一枚跳動的青色光點。
就在此時，無殤舉起手中的青銅燈，河麵的鬼手突然全部指向木舟，托著燈盞連成一片火牆。薛成看見小虎的龍角上已凝結七枚精魄，而河心的戰船正緩緩打開一道骨門，門後隱約可見燃燒著紫焰的祭壇。懷中的靈寵突然用龍首蹭了蹭他的下巴，眼神中竟有訣彆的意味。
“不行，我不會讓你獨自承擔。”薛成咬破手指，在小虎額心畫下契約印記，“當年在幽冥山，是你救了我一命。現在換我帶你回家。”話音未落，他周身的赤色符文突然全部注入小虎體內，靈寵的紫焰瞬間暴漲數倍，龍身竟化作橋梁，直通戰船的骨門。
“走！”吳強一刀斬斷纏住船錨的鬼手，小幽甩出最後一根骨鏈勾住船頭，錢多多閉眼拋出所有符紙——漫天金光中，木舟如離弦之箭衝向火牆。薛成隻覺耳邊響起小虎的龍吟，睜眼時已站在戰船甲板上，身後的木舟正在鬼火中化作飛灰，而無殤的骷髏臉，正從骨門後緩緩逼近。
“很好，巫族的血脈果然沒死絕。”無殤舉起青銅燈，燈中突然飛出無數黑色鎖鏈，“但想要喚醒燭龍，必須用活祭——就用你們的魂魄，來喂飽這幽冥火河吧。”
薛成將小虎護在身後，混沌劍與正陽刀同時出鞘。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靈力正在急速流逝，但看著小虎眼中重新亮起的光芒，忽然覺得哪怕前路是深淵，也值得一搏。河岸的鬼火仍在翻湧，而戰船之下，幽冥火河的深處，似乎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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