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嶽山脈的暮春雪粒打在祭壇殘垣上，發出細碎的沙沙聲。薛成握著斷界劍殘片的掌心沁出冷汗，殘片上的巫族銘文仍在發燙，與他掌心的燭龍圖騰形成灼熱的共鳴。慕傾城站在他身側，冰紋印記從眉心蔓延至鎖骨，袖口露出的皮膚泛著珍珠母貝般的光澤，那是冰魂碎片即將覺醒的征兆。
血霧就是在這時凝結的。
九道血紅色鎖鏈如活物般破土而出，鏈身布滿眼球狀的凸起，每隻眼球都倒映著祭壇上眾人的身影。鎖鏈儘頭拖著的黑袍身影踏碎碎石，指尖滴落的幽綠色鬼火在地麵灼燒出焦黑的掌印，每一步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吱呀聲——那是用萬千生魂煉成的“骨魂鏈”在作響。
“祭師，彆來無恙。”
黑袍人掀開兜帽的瞬間，一股腐臭混著硫磺味的濁氣撲麵而來。他的左臉皮膚潰爛，露出底下蠕動的祖巫種，右臉卻保留著幾分人類的輪廓，眉心豎立的紫色圖騰與虛空子如出一轍。薛成瞳孔驟縮——那不是普通的祖巫種，而是融合了幽冥鬼火的變異體，每一道紋路都在吞吐著陰火。
慕傾城的冰霧本能地卷向對方，卻在觸及黑袍時突然倒卷而回。她體內的冰魂碎片劇烈震顫，竟在掌心凝成斷界劍的虛影，劍刃上的冰棱與薛成混沌劍的火焰相互輝映，卻又彼此排斥。血魔子見狀發出低沉的笑聲，抬手間，身後的幽冥裂隙緩緩張開。
裂隙中漂浮的景象讓眾人毛骨悚然——數千具冰晶棺槨懸浮在血霧中，每具棺槨裡都沉睡著與慕傾城容貌相同的女子，她們眉心都烙印著淡藍色菱形印記，胸口插著斷界劍殘片。薛成認出其中一具棺槨正是千麵鏡裡映出的畫麵，棺中女子的指尖正滲出冰晶，與慕傾城此刻的狀態分毫不差。
“巫族聖女的轉世之身，是這世上最完美的容器。”血魔子抬手輕撫最近的冰棺，鬼火在棺蓋上畫出祖巫符文，“千年來，我用幽冥界的濁氣培育她們，用生魂喂養斷界劍殘片，就是為了今天……”他突然轉頭，潰爛的左臉露出森然白骨，“讓祖巫大人借由聖女之體重生。”
“你這個瘋子！”小幽的骨鏈如毒蛇般纏上血魔子腳踝，鏈尾骷髏頭爆發出刺耳的尖嘯。然而骨鏈剛觸及鬼火，便發出滋啦的灼燒聲，瞬間化作飛灰。血魔子抬腳輕碾，小幽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斷臂處的血珠落在地上，竟被鬼火瞬間汽化。
空間撕裂的聲響中，裂隙深處浮現出祖巫巨像的輪廓。那是由無數骸骨堆砌而成的怪物，胸口嵌著太嶽靈脈核心，血管裡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靈脈精血與幽冥濁氣混合的紫黑色液體。巨像周圍環繞著數百名“偽魔體”，他們丹田處的魔核與靈脈核心共鳴，每呼吸一次，皮膚就裂開一道血口，露出底下跳動的祖巫種。
“太嶽靈脈是心臟，聖女容器是骨骼，而你——”血魔子指尖彈出三團鬼火，分彆擊中薛成、慕傾城和小虎，“燭龍祭師的血脈，將是點燃這具軀體的引火柴。”鬼火滲入皮膚的瞬間，薛成感到戰紋如被刀割般劇痛，體內的燭龍血脈竟在本能地抗拒，卻又被鬼火中的祖巫之力死死壓製。
慕傾城的冰紋印記突然爆發強光，如漣漪般擴散至鬼火表麵。幽綠色火焰在冰紋下迅速凝結，竟被凍成幽藍冰晶。薛成趁機揮劍斬落冰晶，混沌劍與斷界劍虛影在半空交彙，雙色劍光拚出完整的祖巫封印圖——那是千年前聖女與祭師聯手刻下的最後一道防線。
“雙劍合璧的關鍵……”血魔子的分身開始崩解，他盯著封印圖，聲音裡帶著不甘，“原來不是血脈交融，而是聖女之血與燭龍之火的陰陽調和。”他捏碎手中血晶，血霧中浮現出祖巫巨像睜開眼睛的畫麵，“但你們來不及了——祖巫的第一隻眼，已經借著靈脈精血睜開了。”
大地劇烈震顫，裂隙深處傳來悶雷般的心跳聲。薛成望向慕傾城，隻見她眼中倒映著祖巫巨像的瞳孔，瞳孔深處無數血魔子分身正捧著斷界劍殘片，在巨型獻祭陣中排列成複雜的符文。那些殘片上凝結的，竟是曆代聖女的心頭血。
“主人！”小虎突然化作燭龍形態，龍首撞向裂隙邊緣，“裂隙後方是祖巫的命魂殿，隻要毀掉那裡的……”話未說完，一道鬼火穿透龍鱗，在它腹部燒出碗口大的傷口。燭龍虛影劇烈搖晃，龍目裡的金光漸漸黯淡，龐大的身軀砸在祭壇上，震落無數碎石。
慕傾城趁機將冰魂碎片注入薛成劍中，兩人的靈力在混沌劍上形成冰火太極圖。劍尖刺入裂隙的瞬間，太嶽山脈的靈脈發出悲鳴，薛成的神識被拉入靈脈深處——他看到血魔子站在命魂殿中央，手中握著由聖女心臟煉成的“祖巫核心”，周圍環繞著十二具祖巫化身的骸骨。
“薛成，還記得千麵鏡裡的鏡像嗎？”慕傾城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冰晶紋路覆蓋全身，“當年我以身為劍封印祖巫，如今……”她的指尖撫過薛成眉心的圖騰，“該由我來完成未竟的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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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界劍在虛空中完全成型，劍身凝結著千年的冰魂之力，劍柄處纏繞著薛成的燭龍血脈。慕傾城的身影化作冰晶融入劍體，斷界劍發出清越的鳴響，與混沌劍共鳴出震耳欲聾的劍吟。薛成握緊雙劍，感到體內的陰陽之力前所未有的澎湃，卻也察覺到慕傾城的靈識正在急速消散。
“不要！”他試圖抓住她的手，卻隻觸到一片冰晶。慕傾城的聲音在他識海中響起：“還記得我們在鏡像裡看到的嗎？雙劍合璧的代價，從來都是祭師與聖女的共同隕落。但這次……”冰晶中映出她的微笑，“我找到了讓你活下去的辦法。”
血魔子的真身就在此時降臨。他站在祖巫巨像頭頂，黑袍無風自動，露出胸口跳動的祖巫心臟——那是用薛成曆代先祖的血脈培育的容器。他張開雙臂，掌心紋路與薛成的戰紋完全重合，嘴角勾起癲狂的笑意：“歡迎來到最終的祭典，燭龍祭師。讓我們一起，為祖巫大人的重生獻上祭品！”
薛成這才驚覺，血魔子掌心的紋路竟是當年初代祭師刻下的“引火咒”。千年前，正是這道咒文將祖巫的靈魂引入封印，而如今，血魔子卻要用它將薛成的燭龍血脈獻祭給祖巫。
“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血魔子抬手召來十二具祖巫骸骨，每具骸骨都握著不同的祖巫法器，“從你誕生的那一刻起，你的血脈就注定要成為祖巫重生的鑰匙。而那位聖女……”他望向斷界劍，“不過是鑰匙上的一枚寶石罷了。”
小虎掙紮著爬起，龍息噴向血魔子，卻被骸骨手中的“幽冥骨盾”儘數擋下。薛成揮劍斬向巨像心口的靈脈核心，卻發現核心周圍纏繞著由聖女生魂凝成的鎖鏈，每斬斷一根，就有一名冰棺中的聖女虛影發出悲鳴。
“薛成，看這裡！”慕傾城的聲音從斷界劍中傳來，劍身上浮現出隱藏的巫族銘文，“當年我在斷界劍裡留下了後手——用冰魂碎片凍結祖巫核心，你趁機用燭龍火焚燒命魂殿！”
薛成猛然抬頭，看到裂隙後方的命魂殿中央，懸浮著一枚跳動的紫色心臟，那正是祖巫的命魂核心。他握緊雙劍，冰火之力在體內暴走，戰紋與冰紋在皮膚上交織成複雜的圖案，竟與祖巫巨像胸口的靈脈核心形成共振。
“以我之血，祭我之魂！”他怒吼著揮劍斬向靈脈核心，斷界劍的冰棱瞬間凍結精血，混沌劍的火焰緊隨其後，將核心燒成飛灰。與此同時，慕傾城的冰魂碎片在命魂殿爆發，凍結了祖巫的十二具骸骨。
血魔子發出不甘的怒吼，他的真身開始崩解，露出底下纏繞著祖巫鎖鏈的真實麵目——那是一張與薛成有七分相似的臉。原來，血魔子竟是千年前逃脫封印的祖巫一縷殘魂，曆經千年奪舍，終於修成了與祭師相同的血脈。
“我們本是一體，你逃不掉的！”他的聲音混著祖巫的咆哮，“就算你毀掉分身，我的命魂仍在幽冥界深處……”話未說完，斷界劍的劍芒已穿透他的眉心，將其化作萬千血蝶。
薛成跪倒在地，斷界劍重新化作冰晶碎片，慕傾城的身影從劍中浮現，卻已透明如琉璃。她伸手觸碰薛成的臉，冰紋印記緩緩融入他的眉心：“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找到解除雙生契的辦法，讓巫族和淩霄宗的恩怨……就此終結。”
“不，我不會讓你消失的！”薛成握緊她的手，卻見她的身體正在化作光點，“我們還有那麼多未解之謎，還有小虎、吳強、錢多多……”
“他們需要你。”慕傾城的指尖掠過他的唇，“而我……終於可以回到該去的地方了。”她的身影徹底消散前，斷界劍殘片落入薛成掌心，劍身上浮現出最後一道銘文——那是千年前她刻下的願望：願燭龍與巫族，永享太平。
小虎的龍息撲滅了最後一絲鬼火，幽冥裂隙緩緩閉合。薛成抱著斷界劍殘片站起身，望向太嶽山脈的方向，那裡的靈脈之光正在重新亮起，卻也染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吳強攙扶著小幽走來，錢多多蹲在小虎身邊為它包紮傷口，眾人的表情凝重而堅毅。
“我們該回去了。”薛成輕聲說，將斷界劍殘片收入懷中，“慕傾城用冰魂碎片為我們爭取了時間，但血魔子的命魂還在幽冥界深處。而我們……”他望向自己的掌心，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枚淡藍色印記，與慕傾城的菱形印記完美契合，“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小虎突然發出低沉的龍吟，龍目望向天際。薛成順著它的目光望去，隻見暮春的天空中，一輪血月正在緩緩升起，月光中隱約可見祖巫巨像的輪廓。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勝利，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走吧。”吳強拍了拍他的肩膀，戰錘上的金龍虛影重新亮起，“宗門裡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比如……調查血魔子的真實身份，以及解開雙劍合璧的秘密。”
薛成點頭，最後看了一眼祭壇廢墟。那裡的血霧已經散去，隻剩下一地冰晶與焦黑的鬼火印記。他握緊斷界劍殘片，感到慕傾城的靈識仍在碎片中靜靜沉睡，如同冬日的冰湖，等待著春天的陽光。
而在幽冥界深處，血魔子的命魂蜷縮在祖巫骸骨中，望著手中的燭龍血脈樣本，嘴角勾起陰冷的笑意。他的掌心緩緩浮現出一道新的咒文，那是用無數聖女鮮血寫成的“奪舍咒”，而咒文的中心，是薛成的麵容。
“我們很快會再見麵的，祭師。”他低語，“下一次，我會讓你親自點燃祖巫重生的火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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