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峰離開了煙雨閣,卻沒有離開醉仙樓。
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情願自己今晚沒有來過醉仙樓。
“聽說了嗎?薑公子又寫出萬古詩作了。”
“什麼?!薑公子又出了什麼新作?”
那人輕咳一聲,朗聲吟誦:“白日依山儘,龍江入海流。欲窮千裡目,更上一層樓。”
“好詩啊。”
旁邊的文人墨客頓時拍手叫絕。
聽到這裡,薑峰有種果然如此的覺悟,因為早有預料,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那家夥不來醉仙樓顯擺,那才有鬼呢。
可接下來,他又聽到:
“還不止一首呢。”
那人又再次吟誦:
“知音者誠希,念子不能彆。”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
“相悲各罷酒,何時同促膝?”
薑峰:……
他是萬萬沒想到,濃眉大眼的老宋頭,為了從他這裡騙一首詩,連自己曾經的老戰友都編排?
“好詩好詩啊。”
“薑萬古不愧是詩仙下凡,此等佳作,我就算窮儘一生,絞儘腦汁,也是難以企及啊。”
寫給老宋頭祭奠老戰友的詩詞,又迎來了一波誇讚。
“還有一首呢。”
薑峰心中頓時有種強烈的不安。
那人又一次高聲吟誦:
“芝蘭茂千載,琴瑟樂百年。”
“桃李馨萬裡,鸞鳳歡一生。”
薑峰:???
不良人當中最後的良心,沒了。
……
“聽聞薑萬古的幾首新作,都是從此地傳出來的。”
“快快快,咱們也進去看看。”
薑峰跟著大部隊,來到了一處庭院。
一進門,就見到喝的酩酊大醉的李廷,身形踉蹌的站在酒桌上,手裡抱著一個酒壇子,麵色酡紅,衝著在場一眾酒客大聲說:
“我與薑峰,那是過命的兄弟。”
“那一夜,賊人在密室,埋下火藥,引我等上鉤。是我!”
他用力的拍打自己的胸膛,豪氣萬丈:“是我,在關鍵時刻,拉著他撞開窗戶,逃到屋外。”
他繪聲繪色的說道:“你們不知道,就在我們剛到外麵,刹那間,一聲驚天巨響,砰——火光衝天!”
“薑小弟當時看到這一幕,嚇得癱軟在地,差點就尿了褲子……”
圍在酒桌旁的眾人頓時一陣驚呼。
薑峰站在門口,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
李廷這個顛倒黑白,口無遮攔的賤人!
他扭頭看向另一個方向,隻見老宋頭坐在位置上,穿著一件不知從哪順來的文士服,懷中摟著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旁邊圍著一群酒客,宛如看著說書先生般,聚精會神的聽著。
宋明遠悵然道:“我與薑公子,相交於微末之間,那年,我與賊人血戰於龍湖之上……”
“我身受重傷,幸得薑公子出手相救……”
“我倆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臨彆之際,他做了一首詩,贈送於我……”
一旁的眾人恍然大悟。
所謂‘結交在相知,骨肉何必親’的背後,竟有這般潸然淚下的故事。
薑峰臉色更黑了。
嗬嗬,這老大,不認也罷!
薑峰又扭頭,看到一個身材矮瘦,長相猥瑣的老頭,邊調戲樓裡的姑娘,邊嘿嘿笑道:
“薑公子送我的這首詩,那是大有來頭!”
一群愛聽八卦的文人墨客,以及陪酒姑娘,就像聞著腥味的鯊魚,紛紛圍了過來。
“薑公子與我孫子,同時看上了一個姑娘。可惜,那姑娘最後還是看上了我英俊瀟灑的孫子。薑公子傷心之下,卻也願成人之美,故而……”
薑峰麵無表情。
不知為何,他卻忽然鬆了一口氣。
彪哥果然沒讓我失望,他仍然他們當中,最後的良心。
薑峰沒有遲疑,隨手扯下一塊碎布蒙上臉,徑直的走向宋明遠的方向。
他走到宋明遠身後,用力推搡著他的肩膀。
“乾嘛啊?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宋大人,有最新的消息。”
“什麼最新消息?給老子滾一邊去,沒看見我正在忙嗎?”
“頭兒。”
宋明遠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子驀然一僵。
脖子一點點的往後轉,臉上掛著愕然的神色,直到他對上一雙熟悉又冷漠的眼睛,頓時露出一抹尷尬的微笑。
“是,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