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映撐著油紙傘,看了眼還在咒罵不休的楊世,問道:“需要我把人帶回府衙?”
薑峰搖了搖頭:“他已經夠慘了。”
司徒映麵露訝然:“你竟會如此好心?”
薑峰頓時麵色不悅:“司徒大人此言何意?我薑峰做事,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內不愧心。何以在你眼中,我卻是心胸狹隘的小人?”
司徒映平靜道:“姚仲剛從死者墳前跪了七天,結果又被人拉回來審判,流放千裡,再行斬刑,聽說是你的主意?”
薑峰正色道:“墳前懺悔,是為了平息死者怨氣,流放千裡是因他錯手殺人,至於斬刑,則是因他兩年前所犯的命案,如此判決,方才是合情合理,難道司徒大人覺得其中還有問題?”
司徒映看向楊世:“那他呢?”
薑峰認真道:“楊博士或許隻是一時受小人蒙蔽,畢竟姚仲的口供有故意攀咬的嫌疑,卻是不好以此為證據。”
“再者,他縱然是故意誣陷我,我又能拿他怎麼樣呢?關進大牢,日日折磨?這不是一個不良人應該乾的事情。”
“作為執法者,我們更應該敬畏手上掌握的權利。”
“不濫用,不徇私,不枉法。”
“須知,將權力當做兒戲者,必將殞歿於權。”
司徒映肅然起敬:“你說得對。”
可他倏地話鋒一轉:“你確定不是因為讓他在外麵活著更受折磨,才放他一馬?”
薑峰右手捂著心臟,麵露悲痛,仰天長歎:“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以真誠待你,你卻如此看我。罷了,終究是我錯付了。”
司徒映麵無表情:“人心險惡在於,他們常常將卑鄙齷齪的小心思,隱藏在慷慨大義之下,我時常看不清,以至於被人蒙騙。”
“但好在吃一塹長一智,挫折和欺騙,總會使人成長。”
你這陰陽怪氣,指桑罵槐的本事又是從哪學來的……薑峰心想,現在的人真是越來越不好忽悠了。
說實話,他沒有怨恨楊世,隻是不原諒罷了。
這話乍一聽似乎有些矛盾,可細想之下,卻有差彆。
無視本就是一種不諒解的態度。
既已無視,何來怨恨?
薑峰繼續往前,司徒映手持紙傘,一同前行。
身後的謾罵聲,並不影響他們的討論。
“牙行那邊可查到什麼線索?”
“牙行的掌櫃死了,單叢帶人去的時候,人已經死在家中,經過仵作驗屍,死亡時間已有兩日。”
“屍體可帶回來了?”
“在府衙。”
薑峰當即往府衙方向走去。
司徒映猶豫了片刻,又問道:“你覺得,周奎與此事有關嗎?”
薑峰道:“不確定,不過經過先前的試探,起碼可以確定,周奎事先並不知道地窟的存在。”
司徒映有些疑惑:“難道他真是受了嚴刺史指使,才故意刁難你的?”
薑峰沉默,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但目前並沒有十足的證據,可以證明周奎與洛神教,與趙素存在關聯。
起碼在趙素的記憶裡,他並沒有見到。
或許周奎恰好隱藏在缺失的記憶裡。
那他可真是太幸運。
不過薑峰倒是覺得,要麼周奎與洛神教無關,要麼,連趙素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待到兩人離去,一道身披黑袍,雙眸灰白的人影,從偏僻的巷口中走出,目光遠遠的望著薑峰。
此時,走在前麵的薑峰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去。
可那隱約感應到的目光,卻又驟然消失。
“怎麼了?”司徒映疑惑問道。
薑峰沉默了片刻,搖頭道:“可能是我多想了,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