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府。
已是九十九歲高齡的定國公崔巍,此刻看起來依舊是精神抖擻,老當益壯。
六境武夫擁有三百六十年的壽命,而他如今還壽不過百,還有兩百多年的時間。
或許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踏入超凡,但並不影響他的地位和權勢。
在這個世界上,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國家體製要遠遠強於個人武力。
當你也處在國家體製之內,你就必須維護朝廷的規矩,遵守規則。
因為你維護的不僅僅是國家,也是你個人的利益。
沒有人會去破壞這個規則。
而當你處於國家體製之外,哪怕你擁有超凡的力量,也要在霸國麵前臣服。
因為國家有的是比你更強大的力量。
這也導致了,許多時候權勢真的可以壓倒武力。
這個世界能夠真正擺脫這一點的沒有幾人。
最起碼,以薑峰目前的修為,還不在此列之中。
“所以,你為什麼要拒絕範初塵的提議,甚至不惜與他恩斷義絕呢?”崔巍看著眼前的孫子,既像是在考校,又像是真的不解的問道。
崔嶸想了想,道:“薑峰倒不了,不是因為他師傅是徐長卿,也不是因為他本身的武力或者天賦,而是因為陛下不會讓他倒下。”
崔巍笑嗬嗬的問道:“單憑陛下為他賜婚,你就覺得陛下不會讓他倒?”
崔嶸搖了搖頭:“也不是。”
“那是為什麼?”
“如今天下誰人不知薑峰的大名,不知他在江州大劫中挫敗邪教的陰謀?不知他為國爭榮,於太行山上斬殺了蜀國的旭劍侯?不知他為國平叛,救了雍州城數十萬百姓?”
“那你不覺得,他聲名太盛,陛下絕不會容忍的嗎?”
“可就要看,到底是誰讓他名傳天下了。”
崔巍眸光驟然一亮,他眯著渾濁的雙眼,滿是讚賞的看著自己這個的孫兒:“你很聰明。”
可緊接著,這位定國公卻是微微歎息道:“可你卻還不夠聰明。”
崔嶸認真的思忖了片刻,覺得自己應該沒有想錯,也沒有判斷錯。
除非,有什麼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爺爺,是否有什麼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崔巍坐在躺椅上,望著天邊染紅的朝霞:“這不是你的錯。”
崔嶸皺緊眉頭,言語之中,帶著一絲的無奈:“是不是,我爹又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崔巍沒有明說,隻是平靜的說了一句:“你和薑峰,注定不會成為朋友。”
崔嶸頓時明白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問:“既然不是朋友,那一定會是敵人嗎?”
老一輩人總是習慣的講,朝堂之上,非友即敵。
可在崔嶸看來,不是朋友,也未必就是敵人。
更何況,這個世界本就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在朝局之中,是否有利益上的衝突,才是衡量兩個人是否為敵的標準,卻不是衡量是非為友的標準。
這是他與老一輩在看法上有所不同的地方。
崔巍也沒有去糾正。
他們這些老家夥的思想,年輕人未必會認同。
儘管許多道理,都是他們經曆過慘痛教訓之後才得出來的結論。
他們不厭其煩的講給年輕人,隻是為了讓子孫能夠少走一些彎路,能夠讓他們不犯錯誤。
可崔巍也是從這個年紀經曆過來的,他深知有些事情,隻有自己去經曆,才會深刻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不怕崔嶸犯錯!
因為定國公府,尚有為崔嶸彌補錯誤的能力。
這才是他們這些老人活著的意義。
於是他說:“這就要看,你對敵人的定義是什麼了。如果他把你爺爺抓進大牢,又或者殺了你父親,你覺得算不算是敵人?”
崔嶸沉默。
那就是,沒得談了。
“現在,你是否會後悔與範初塵絕交,錯過打壓薑峰的機會嗎?”
崔嶸沉默良久,他抬起頭,望著懸浮在長安高空的那處擂台,倏然說道:“不,或者這樣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