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時語塞,終還是起身取了火堆前一串肉脯來吃,隻是此時雖是肚中空空如也,但半涼半熱乾肉入口之後味同嚼蠟,隻好閉眼狠狠咀嚼。
那肥魚委實太大,足有十斤,天九吃了不足一半便收好,複又飲了半壺燒酒,起身去喂兩匹馬水、草。
公主見他捉魚喂馬輕車熟路,飲了半壺酒尚能麵不改色,不由問道:“不知將軍姓誰名誰,是何來曆?他日見了外祖父也好當麵引薦。”
天九回身看了她一眼,呆了呆眼道:“旁人都喊我天九,我則自稱馬青,你覺得哪個順口便喊哪一個。至於來曆……我乃是中原江湖一神隱門下的叛逃之徒,之前專以殺人為業,如今不願殺了,成了浪蕩之人。
咱們已歇了半個時辰,我看南麵黑雲密布,再過片刻怕是要降下大雪,須先走出這片大山,免得被困在其中。”
公主聽了心驚膽顫,舍了半串肉脯隨即翻身上馬,緊緊跟在天九之後。
果不其然,兩人方才走出連綿群山,半空便飄起鵝毛大雪,原本亮白天色忽地暗淡下來,凜冽之風刮過頭際,發出嗚咽之聲奔向北方。
公主身子冰冷,隻得裹緊羊皮大氅,仍是凍得瑟瑟發抖,但見天九一身皮甲輕衫,在馬背之上卻仍是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樣。
兩人兩馬一前一後默默無言,天九不知何時取了一塊崖柏枯木,任馬兒小跑顛簸,兀自取了斷劍專心致誌在木料之上削來削去。
不知不覺已過了兩個時辰,天邊啟明星已發出亮光,天九這才抬起頭來,收了斷劍,將木料在手中不斷摩挲。
公主在身後看不真切極為奇怪,有意催馬前行問道:“我看天色已黑,咱們不如趁著光亮尋個夜宿之所。”
雙眼卻看向天九手中,隻見他手裡捏著的乃是一尊木人,披頭散發栩栩如生,一見便知乃是一妙齡少女。
天九將木人收進懷中,點點頭四下嗅了嗅道:“我聞到些許狼糞氣味,此地不宜夜宿,我看前路山坡之上隱約有幾戶農家,這便去那處歇腳。”
公主鼻子未聞到什麼奇怪味道,眼中也未曾看到前路竟有農家,隻好哦了一聲對著小手哈哈熱氣:“好,那便去前路農家借宿一宿。”
前路霧氣蒙蒙,且風雪交加,天九實則並未見到什麼農家,隻是自路上殘餘些許羊糞球得知前路自然有些農家。
隻是這農家距兩人委實太遠,馬兒一路小跑足足跑到了月上中天之時才在山坡之下平坦之處見到七八戶散落的山石屋子。
屋頂之上青煙嫋嫋,卻看不到屋內光亮。兩人驅馬走近,狗吠之聲同刻響起,卻總也不見屋內有人開門。
天九無法,隻好選了其中最大一處宅子,站在粗木樁圍城的柵欄前朗聲道:“我二人乃是過路的旅人,天氣寒冷、突降大雪,鬥膽向主家求宿,還請收留……”
見並未無人回應,唯有羊圈內咩咩叫聲,隻好又道:“我二人自然不會白白借宿,五兩銀子聊表心意,還請開門!”
話音方落,隻聽木門吱嘎一聲輕響,一枯瘦中年漢子一身破衣襤褸,佝僂站在那處凝眉道:“你等是何人?俺們窮鄉僻壤竟還要來此遊玩……”
見來人雖是身著軍衣卻並無凶相,且還有一個貌美女子,稍稍放下心來道:“借宿也不是不可,隻是俺們戶裡並無餘糧,頂多燒些熱水為二位充饑。”
天九下馬擺擺手道:“無妨,我二人自備乾糧,你等若是尚未食過,一起吃些也好。”
那漢子滿麵深紋好似刀刻一般,聽了此話咧嘴一笑:“俺們窮戶過午不食……”說罷出了屋子,搓搓手將木門打開道:“二位進來吧,將馬拴在羊圈那處吃吃草。”
天九將二人馬兒拴好,隨著漢子進了石屋。屋內除了兩張低矮床鋪,其餘陳設俱是隨意拚接木頭,歪七扭八堆在牆角。
四女一男五個孩子正依偎在一躺在床榻上的虛弱女子身旁,見兩個生人闖了進來,均瞪大了雙眼呆呆看著。
那女子想要起身卻毫無力氣,隻好歉然道:“兩位貴客見笑,奴家生了寒疾難以起身……”
幾個孩子聽了紛紛抹淚,他們據其餘大人竊聲私語中得知,娘親已撐不過幾日,這才圍在身旁。
天九見其麵色黃黑,雙眼激凸,知道她不僅僅是寒疾,定然也是多日未曾經進食,再若如此下去定然活不成了。轉身對女那漢子道:“你去起鍋燒水,我隨身帶著不少粟米……”
聽到粟米二字,幾個孩子雙眼瞪得渾圓,對著那病重女子道:“娘!娘!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那女子滿麵淚水,點點頭道:“娘親不成了,吃了便是罪過,你們吃,你們吃。”
天九歎口氣將一袋粟米托在手中道:“這粟米足有三十斤,馬背之上尚有二十斤,人人有份,莫要推辭了。”
漢子聽了趕緊起鍋燒水,天九一股腦倒了五斤粟米。不一會兒,粟米之香在石屋之內彌漫,那女子露出滿足笑意,那漢子則蹲在那處不住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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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看罷突地說道:“你等既是並無吃的,為何不將那幾隻羊兒殺了吃肉,也省得將她餓死!”
漢子呆了呆道:“我這一家六口僅憑些餘糧倒也餓不死,若是將羊兒殺了,那來年定然是要被餓死了。我這婆姨生了寒疾,幾家老人都已看過了,怕是無法子了
……倒不是不給她吃,是她怕吃了再救不活,是要留給五個孩子活命,便是死也不肯吃……”
五個孩子聽了紛紛痛哭,抱著娘親再也不撒手。
“娘親莫要死……”
“娘親不吃,我也不吃……”
天九對生死從來淡薄,見到今日之景卻起了憐憫之心,溫聲道:“我看她的病也不是無藥可醫,我身上帶了些丹藥,可祛除寒氣,粟米熟了之後你先喝上半碗,我再喂你服下丹藥,明日一早便可好上大半。”
漢子聽了連忙拉著幾個孩子跪倒在地一同磕頭,顫聲道:“大爺當真是活菩薩,俺們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大爺救命之恩。”
天九暗道我何時由奪命的閻王成了濟世的菩薩,那些手下的亡魂定然氣得再死一回,想罷連連苦笑,說道:“舉手之勞,也不必如此謝我,我看粟米也差不多了,分與大家吃吧。”
漢子也唯恐那粟米糊了,起身拿了碗筷,先盛了兩碗交到天九與公主手中。其餘的各盛了半碗分給孩子及女子,自己也盛了半勺,蹲在那處笑嘻嘻地看著眾人吃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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