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錦雲聽了微微一怔,方才光彩照人麵龐好似一瞬黯淡無光,一雙亮目亦似是蒙了薄霧一般,緩緩出了一口氣道:“我閔錦雲到今日才知一世孤苦,此時此刻當真生不如死,倒不如一死了之。好在你尚在人世,也算是有所慰藉,你若恨我便上前將我殺了,我可早日和你兩個哥哥團聚。”
天九輕輕搖頭:“我殺的人不少,卻不從不輕易殺人。你既然生不如死,倒不如活著受罪,好為古家之人恕罪。況且你死後尚不知去尋誰,許是去尋你那兩個短命的兒子,亦或是去尋洛九霄,這誰又能預料?”
閔錦雲默默流淚,卻聽骨烈機嘶聲道:“洛九霄?錦雲,我也曾見過那個落魄狀元,他乃是古家財櫃,你與他有何乾係?”
天九冷冷道:“骨烈機,你當你是閔錦雲最愛之人?那便大錯特錯了!她最愛之人便是洛九霄,洛九霄在大宛城暗暗建了書庭彆院,其中一座小亭之上寫著:雲錦落九霄,青萍浮一碧,正匾額之上便是雲霄連天。骨烈機,你曾是一國之君,自然知曉其中隱意。”
骨烈機聽了跳腳大罵:“閔錦雲!你這放蕩女子,今日……今日……”語鋒一轉,卻即刻變得綿軟:“你騙過朕,朕亦誑了你,咱們之間便算扯平,之後朝夕相伴,直至終老,如何?”
閔錦雲淡然一笑,一字一句地道:“老狗!你妄想!”似是意猶未儘,又徐徐道:“我與洛九霄自然是真心,這世上除了三個孩兒便是洛九霄!當年父母為求富貴出賣親女,將我嫁到古家,我心中萬般不願又能如何?
古通思乃是一介武夫,不僅有勇無謀,還是愚孝愚忠。他因父母喜好對我百般刁難,多年以來我也忍氣吞聲。你這老狗垂涎我閔錦雲美色,以古家安危威逼利誘令我就範,此事他最後也已知曉,卻因所謂君臣之道莫敢做聲!
唯有洛九霄,可在我汙濁不堪之際不吝疼愛,且不顧安危為我建書庭彆院,雲錦落九霄,青萍浮一碧便是我倆鑒證!
因此,那帝墓江山略圖便是我自你這老狗身邊竊走交給九霄!且,這麵前的風兒根本就不是你的骨肉,洛九霄才是他生父!”
“啊!!!你這賤婢!你竟與洛九霄私通,還盜了我東山再起的帝墓江山略圖!你真該死!真該死!”說罷便要上前動手,走了兩步頭暈目眩,險些栽倒,隻好摸索著退向床榻那處。
天九聽了閔錦雲之語不為所動,隻因他難以分辨她是否為了羞辱骨烈機胡亂編造,不由冷冷道:“你二人當真是狗咬狗!令人作嘔!”
骨烈機狂呼一聲:“朕悔也!若不是為你這紅顏禍水鏟除了古通思,那骨連維也難以趁虛而入,令金昭逼迫朕退位!”
天九想起金昭囑托,要他見到骨烈機向其詢問安遠公主的下落,不由問道:“安遠公主遠赴和親之後,究竟去了何處?你可知曉?”
骨烈機搖搖頭,許久才道:“苦了我家安遠……唉!當年和親之事乃是西洲太子從中謀事,約定是要嫁與八皇子,誰知去了杳無音信,老夫思量此事良久,定是太子在其中動了手腳,將安遠私自扣下!”
天九心道骨烈機言之有理,安遠公主下落不明,自是與中原太子相關,如此一來金昭便可安心去中原尋她。
思量之間卻聽一聲哀叫:“啊呀!朕胸口痛得很!錦雲,念在你我多年相伴,速速將丹藥取來,若不然……不然……”
閔錦雲冷冷觀望,見骨烈機口唇漸漸變為深紫才道:“我動彈你不得,丹藥便在屏風之後,你自行去取便是!”
屏風距骨烈機所在床榻尚有五丈,骨烈機見狀隻好伏地而行,不過奮力爬了片刻也才出去三尺。
天九上前解開閔錦雲穴道:“你且取來,莫要他輕易死了!”
閔錦雲呆呆看著天九,喃喃道:“風兒,你當真?”
“我並非你家風兒,風兒早便死了,你莫要在此套近乎,在下名為天九,乃是一劊子手,骨烈機與我已毫無用處,我隻是不願見你再被上見死不救的惡名。”
“他……他……滅了古家,殺了我的孩兒,我見死不救理所應當!”
“他身為一國之君,所作所為皆是為你,如此癡情之人不應死在你的手中!”
閔錦雲聽了勃然大怒,喝道:“你休要在此指點老娘!我閔錦雲做了幾十年傀儡木偶,如今萬念俱滅,再也莫要受旁人裹挾!我偏不救他!”
天九見她動了真怒,轉到屏風之後。屏風之後乃是閔錦雲居室,隻一床一鋪,暗香縷縷,收拾得極為整潔。在一木櫥之上放著幾個瓷瓶,天九打開來聞,隻覺藥香濃鬱,極快出了屏風,扶起骨烈機灌了三顆藥丸進嘴。
隻可惜骨烈機雙眼泛白,身子癱如爛泥,一探心脈已是靜寂無聲,知道回天乏術,還是在其後背之上灌注真氣,許久也未見起色,眼見死了。
閔錦雲漠然望來,輕聲道:“他死了?”
天九將骨烈機抱到床榻之上,回頭道:“已然死了。”
“死得好,這也算是壽終正寢!”
“骨烈機已死,我之身世你總該如實講了。”
“方才我已講過,你是我與九霄所生,因此你應叫做洛風吟。”
“我為何信你?”
閔錦雲聽了不住搖頭,喘息道:“為娘的怎會騙你?你可知你生得與九霄七分相似,尤以眼眉那處,簡直一模一樣!你若不信,稍待片刻!”
說罷起身去了屏風之後,一番窸窸窣窣之後,那處一軸畫卷,放在桌上徐徐展開,隻見一長身俊秀男子站在一處古鬆之下,古鬆之外乃是夕陽晚霞。
閔錦雲指著畫中男子道:“他便是洛九霄,你來瞧瞧落款時日,乃是二十年前,這眼眉與你何其相似?”
天九走近一瞧,畫中男子三十出頭的年歲,手持羽扇,身著青衣長衫,遙望天際似笑非笑。那一雙眼目的確與他如出一轍,整張麵孔亦是八分相似。
他猛然記起洛八郎老娘羅語纖曾言,你的身世俱在麵目之上,原來那時她便已懷疑他與洛九霄有血緣,隻是礙於情麵不願當麵點破罷了。
如今看了洛九霄畫像便知他的確是自己生父,心中五味雜陳,之前執念一瞬之間化為烏有,原本一身氣力也好似被抽乾一般,站在那處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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