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眾人目光如炬，卓立夫婦下意識挺直脊背，眼中滿是驚訝。
卓立摩挲著下巴，眼神在穆楓素色勁裝與司馬無雙華貴服飾間來回遊移；夫人手肘輕碰丈夫，壓低聲音：“這少年究竟什麼來頭？能讓先天境親自招呼……”
卓不凡則麵色陰沉，湊近父母耳邊低語，喉結上下滾動間，將上官家宴上穆楓“壞他好事”的經過一一道來。
卓立夫婦聞言對視一眼，臉上警惕與探究之色更濃。
淩濟子與洛遠山的交談適時打破凝滯氣氛。淩濟子輕撫雪白長須，目光似笑非笑：“洛師弟突然收徒，可是覓得什麼驚世之才？”
洛遠山端起青瓷茶盞輕抿，茶香氤氳間，意味深長道：“不過是順應機緣罷了。”兩人你來我往間，看似閒聊，實則字字暗藏機鋒。
穆楓垂眸靜立，餘光卻留意著廳內動向。他不動聲色地從洛遠山與司馬無雙偶爾交換的眼神中捕捉到關鍵信息：司馬家此次隨行三人——除司馬銳外，司馬博與司馬芳兩位青年才俊亦在其中。
洛遠山刻意透露這一消息，分明是早有籌謀——待司馬銳因修煉血神經被除後，用兩個宗門培養名額安撫司馬無雙，這般權衡利弊，將人心與局勢拿捏得恰到好處。
正廳裡，鎏金香爐中青煙嫋嫋，在洛遠山與淩濟子的交談聲中，話題漸漸聚焦到即將舉辦的收徒比賽上。
淩濟子端坐在雲紋太師椅上，鶴發童顏，一襲道袍上繡著的八卦圖隨他的動作若隱若現，舉手投足間透著股仙風道骨。
聽聞他精通術數，能從星象卦理中窺探未來一二，這在武者界早已不是秘密。
洛遠山微微欠身，目光誠懇地看向淩濟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此次冒昧前來，還望淩濟道兄不吝賜教，為我占上一卦，瞧瞧此次收徒大典能否順遂。”
他表麵上神態如常，語氣平和，實則話語暗藏玄機。這場收徒大典，明麵上是宗門納新，實則是他精心設下的局，為的是揪出血神教安插在宗門裡的暗子。
他這般發問，既合理又巧妙，任誰聽來，都隻當是尋常對收徒之事的關切。
一旁的眾人，或端坐品茶，或微微頷首，臉上皆是一副對占卜結果好奇的神情。
卓立夫婦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司馬無雙雙手抱臂，眼神平靜地看著這一幕；姬軒則微微挑眉，似也對占卜結果饒有興致。
唯有穆楓心中明鏡似的，他垂眸站在洛遠山身後，表麵波瀾不驚，內心卻早已翻湧。
深知洛遠山此舉的深意，此刻更是全神貫注，不放過淩濟子的任何一個細微動作、一句話語。
淩濟子即將施展的占卜之術，或許會透露出關鍵信息，甚至影響到後續鏟除血神教暗子的計劃，他又怎敢有絲毫懈怠。
淩濟子枯瘦的手指輕叩桌麵，紫檀木上頓時泛起青灰色卦紋。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古樸的龜甲，裂紋間還嵌著暗紅朱砂，在燭火映照下仿佛流淌著凝固的血。
“既如此，便以先天奇門起卦。”話音未落，卦盤突然懸浮而起，二十八宿星圖在盤麵上流轉明滅，引得廳內眾人不自覺屏息。
穆楓盯著龜甲落地的軌跡，瞳孔驟然收縮——那三枚銅錢竟擺出“地火明夷”的凶象，卻又在最後一刻被龜甲裂紋生生截斷。
淩濟子撫須的手微微顫抖，渾濁的眼珠泛起金光：“收徒大典……初有驚濤，終見月明。隻是暗流湧動，需防釜底抽薪之險。”
此時司馬無雙上前，神色恭敬：“懇請淩濟前輩為司馬家兩名弟子一測前程。”
淩濟子重新起卦，卦象顯示一正一反，銅錢碰撞聲清脆如裂帛：“一人獨占鼇頭，
一人名落孫山。此乃天命，強求不得。”
司馬無雙沉默片刻，深深一禮，袖中卻暗暗攥緊了家族信物。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有人感慨天命無常，有人惋惜英才未得。
唯有洛遠山坐在那裡不動如山，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這場精心策劃的局，似乎正是達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司馬無雙垂眸聽完淩濟子的卦象，袖中指尖輕輕摩挲著家族玉佩上的雷紋——心裡則是將此次帶來的族中弟子司馬銳、司馬博與司馬芳念叨了一遍。
他暗歎一聲，轉身時正撞見卓立夫婦起身作揖，言辭間滿是急切。
“淩濟前輩德高望重，我兒不凡自幼多災多難，還望您慈悲，為他算算這惡疾何時能解。”卓夫人白氏上前半步，袖口金縷牡丹隨動作輕顫，腕間翡翠鐲子撞在桌沿發出清響。她眼神中混著擔憂與期許，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淩濟子笑意溫和，三枚銅錢在掌心轉得飛起，青灰色卦氣順著他袖口八卦紋漫出，在地麵勾勒出艮卦卦象。
銅錢落地時突然兩兩相擊，竟立在卦盤“生門”與“死門”交界處，顫巍巍不肯倒下。
眉頭微蹙，指尖掐訣推演，蒼老麵容逐漸泛起困惑：“怪哉……此卦‘山雷頤’變‘火水未濟’，舊疾雖有解法，卻現‘密雲不雨’之象。”
淩濟子的目光如古井深潭，落在低頭盯著指尖的卓不凡身上。少年指尖微微發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臉色青白交織，似有陰雲籠罩。卓立見狀，急忙跨前半步，語氣裡滿是焦灼：“前輩，我兒這病……可有解法？”
淩濟子輕撫長須，神情從容：“不必驚慌。此卦雖現凶兆，卻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因禍得福之象。所應之地在西方，應期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待時機一到，禍事自消，福緣亦至。”
聽聞此言，卓立夫婦如釋重負，緊繃的肩膀驟然放鬆，白氏更是伸手輕拍胸口，喃喃自語：“西方……西方……”
卓不凡卻仍垂著頭，眼底閃過一絲陰鷙，指尖在袖中無聲地攥成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