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上京城三絕劍莊時，我們歸程途中遇到黃眉彌勒佛子狙擊，其中絕情派的洪飛出手了，是洛遠山將其攔下，”穆楓的聲音陡然壓低，燭火恰好爆出燈花，將他半邊臉映得忽明忽暗，“洪飛以先天初境硬接洛遠山‘炎煞掌’三招，掌風威力之強絕對不是你想象得到的。”
銅錢被他用指腹碾得發燙，“當時洛前輩撫須長歎的模樣，連四周的雀鳥都嚇得不敢吱聲。”
林曉川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曾在林動藏起的卷宗裡見過洪飛畫像：那時他不過少年，明明生著一雙笑眼，演練“斷情十三式”時卻讓劍刃結滿霜花。
半年內改良七處殺招的記錄旁，有人用朱砂批注“妖星降世”，如今想來，與洛遠山布曾經嘴裡提及過的對手應該吻合。
穆楓突然翻轉銅錢，陰麵的紋路在燭光下扭曲如蛇。“你見過洛前輩練功吧？”他指尖劃過錢背鏽跡，“我見過二人出手時的真氣波動，洪飛明顯更勝一籌，隻是現在實力未能觸及先天中期，但也不遠了。”
窗外夜風驟起，呼嘯著拍打窗欞，屋內的燈光隨之劇烈搖曳，忽明忽暗的光影將林曉川瞳孔裡的驚悸照得纖毫畢現。
"如今是先天中期對先天初期，"穆楓指間的銅錢急速旋轉，發出尖銳的破空聲，"但洪飛那廝每日修煉進境神速，簡直是一日千裡。前日在上京城重逢時，他周身散發的真氣威壓比半月前又強了三分。"
眉頭緊鎖，"反觀洛遠山前輩，這三個月來真氣波動始終停滯不前，未見寸進。"
"啪"的一聲脆響，林曉川手中的茶盞突然碎裂，殘片散落在木桌下，泛著森冷的光澤，恰似他此刻冰涼刺骨的指尖。"待蝕骨功練至大成之日，"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恐怕炎煞派的赤焰訣連點燃燈芯都難以為繼了。"
穆楓緩緩起身，衣袍無風自動，目光如出鞘利刃般銳利："你可曾想過，為何洛前輩偏偏選在這個節骨眼上開山立派？"他指向桌上一紙招徒帖，"更蹊蹺的是，這帖上特意寫明"不拘根骨，唯重心性"八字，分明是......"
一陣狂風突然破窗而入，燭火猛地竄高三尺，將兩人的身影扭曲著投射在牆上，恍若兩頭對峙的困獸。
林曉川的思緒被拉回半月前——在天海武大炎煞派宗門內，他偶然窺見洛遠山獨自在月下演練劍招。那位曾經令黑道聞風喪膽的"炎煞手"，如今招式間已見遲滯，鬢角的白發在清冷月光下格外刺眼。
"他需要變數。"穆楓的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醒蟄伏在黑暗中的鬼魅，"
你體內修煉的炎煞派武學雖時日尚短，卻勝在勇猛精進，正合炎煞派剛猛路子。"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而洛遠山新立的炎煞派，眼下最缺的就是能製衡絕情道的活棋。"
穆楓修長的手指扣住燈繩，隨著金屬環發出“哢嗒”一聲脆響，整間閣樓瞬間被濃稠的黑暗吞噬。
“明天你跟我去見洛遠山，把所有事情都解釋清楚。”穆楓的聲音低沉而冷硬，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的命令，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
緩緩轉動令牌，鎏金邊緣折射出細碎的冷光，“洛遠山在聯邦蟄伏二十年，直到最近才重開‘炎煞派’，他一直在等一個值得他賭上後半生的棋子。”
令牌突然被重重拍在斑駁的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而你，需要一把能劈開追殺的利刃。”
林曉川蜷縮在破舊的藤椅裡，冷汗浸透的後背早已黏住了單薄的襯衫。
夜風從窗欞的縫隙中鑽進來，裹挾著巷尾汙水溝的腐臭味，他下意識地抱緊雙臂。
就在這時，掌心傳來的火熱觸感打破了他的思緒——那是林動之前塞給他的翡翠扳指，正是父母的遺物。此刻正在黑暗中發燙，仿佛要將他的掌心灼燒出一個窟窿。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林動蒼白麵容在他眼前浮現，叔叔枯槁的手指死死攥著他的手腕，喉嚨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警告：“小心絕情道”。
還有父母墓碑上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不清的刻字，在記憶中變得愈發清晰。那些壓抑多時的恐懼突然化作尖銳的鋼針，順著脊椎刺入心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我去。”林曉川的聲音沙啞而顫抖，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緩緩直起身子，黑暗中看不見他緊咬的牙關，也看不見他通紅的眼眶，但顫抖的雙拳卻暴露了他內心的波瀾。藤椅在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仿佛是命運齒輪開始轉動的預兆。
穆楓聽罷臉上終於是露出輕鬆的表情，自己還真怕說服不了林曉川。至於洛遠山那邊有自己幫襯著想來絕無問題。
上京武大炎煞派總部，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烈日下泛著冷光。穆楓青衫獵獵，腰間玉牌隨著步伐輕撞，發出清越聲響，林曉川緊跟其後，望著門楣上燙金匾額，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踏入雕梁畫棟的大堂，沉水香混著陳年檀木的氣息撲麵而來，卻掩不住空氣中暗藏的寒意。
鎏金龍紋柱後轉出一抹豔麗的紅衣倩影，洛凝斜倚在雕花太師椅上，蔥白指尖漫不經心地轉著鎏金護甲，丹鳳眼斜睨著二人，眼波流轉間儘是輕蔑：“呦，你還真吹皮子瞪眼當是我師叔了？”
尾音拖著上揚的調子，像根挑弄的細針，刺得空氣都泛起漣漪。
她話音未落，穆楓已負手而立，玄色衣擺如墨浪般掃過青磚地麵，周身氣場陡然凝成實質，仿佛驟雨前翻湧的烏雲。
“洛師兄不在，你這大師姐，可擔得起聽秘事的分量？”聲線冷冽如淬了冰的刀鋒，在寂靜的大堂裡激起回響。
林曉川隻覺後背瞬間繃成一張滿弓，喉頭發緊。洛凝“謔”地起身，鎏金護甲重重磕在案幾上，發出清越的脆響，胭脂色裙擺如盛開的曼珠沙華，掃落案頭鎮紙。“穆楓！真當我怕了你這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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