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你自作多情！"韓暮雪揚手作勢要打，卻在觸及他衣襟時猛地頓住，指尖在錦緞上懸了片刻，終究化作一聲輕哼收回。
她轉身避開穆楓的目光，卻在路燈下看見自己翹起的嘴角——當紅偶像竟為自己爭風吃醋？
這念頭讓她心底像被投入石子的春湖，漾開一圈圈隱秘的漣漪，連指尖絞著的帕子都帶上了幾分難以察覺的雀躍。
隻是麵上依舊維持著清冷，隻在轉身時，發間那枚穆楓所贈的白玉蘭簪，在風中晃出了幾分得意的弧度。
想起今天與嶗山四鬼之首"赤發鬼"的見麵，穆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昨晚那場看似凶險的對峙倒像是不打不相識的契機——當嶗山四鬼擺陣圍攻自己時，四人那布滿血絲的眸子驟然收縮的模樣仍曆曆在目。
想來經此一役，這位綠林悍匪日後再接與他相關的委托時，定會掂量再三。
更讓他在意的是與榮耀會管事塗立山建立的微妙聯係。當那方刻著天刀門徽記的瑩潤玉牌在燭火下泛出溫潤光澤時，塗立山從惋惜轉為震驚的神情堪稱經典。
此刻他甚至能想象出，榮耀會內部係統裡自己的檔案怕是已被標紅置頂。
有了這層關係，楚憐兒若想再通過榮耀會買凶，怕是要先過塗立山那一關。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牌，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左不悔主親自將此牌交到他手中時的鄭重——這方小小的玉牌，竟在江湖中有著如此分量。
思緒轉到極陰姹女派的恩怨糾葛，穆楓眸光漸沉。慈航靜齋作為該派宿敵，其在俗世的代表靜宜師太此刻正在天海市。
按江湖規矩，若要對極陰姹女派有所動作，理當先知會慈航靜齋。隻是這兩大宗門間的積怨已深，貿然介入怕是會引火燒身。
"對了暮雪，"穆楓忽然開口，打破了兩人漫步時的沉默，"你可得知詩音的近況？她去慈航靜齋修行後，便鮮有音訊傳來。"
提及詩音，韓暮雪原本淡然的麵色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掠過一絲複雜神色。
"我也隻是聽聞些零星消息，"她頓了頓，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據說在新一批弟子中，詩音的修為已是出類拔萃，掌事師太們都屬意她做這屆的大師姐呢。"
穆楓聞言失笑："做大師姐有什麼好？無非是多些管束師弟師妹的雜務罷了。"
"你懂什麼，"韓暮雪輕哼一聲，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腰間絲絛，"慈航靜齋的大師姐身份非同小可，將來可是要承接衣缽的。再說了——"
她忽然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抹銳利，"她們既是極陰姹女派的死對頭，這次楚憐兒這般挑釁，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不如我去給靜宜師太遞個消息？"
"萬萬不可，"穆楓立刻搖頭否決，眼中透著審慎，"宗門之爭牽涉甚廣，豈是我們能隨意插手的？更何況我們至今未摸清極陰姹女派的真實底細，若楚憐兒修為深不可測，詩音豈不是要陷入險境？"
"你倒不必擔心這個，"韓暮雪露出一抹不屑的淺笑，步履輕快地轉過一道月洞門，裙角揚起的弧度帶著幾分自信，"依我看，那楚憐兒頂多與我不相上下。真要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何必花錢雇凶？早該親自上門尋釁了。"
穆楓看著她皎潔麵龐上飛揚的神采，無奈地搖搖頭，心中卻默認了這番論斷。
初升的陽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修長，在青石板路上交織成謎一般的圖案，而江湖的暗流，正隨著他們的腳步在暮色中悄然湧動。
韓暮雪踩著落葉鋪就的地毯前行，米色裙擺掠過青石磚，驚起幾隻振翅的麻雀。她忽然駐足，晚風恰好掀起耳畔碎發，在夕陽裡織成半透明的金網。
"經過這次的事情，"她踮起腳尖與穆楓對視，琥珀色瞳孔裡跳躍著狡黠的光，"相信你以後也不敢在外麵拈花惹草了吧？"尾音故意拖得很長，帶著貓兒逗弄獵物般的得意。
穆楓扶著額頭長歎了口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暗紋。夕陽將他挺拔的身影投在斑駁樹影間，竟顯得有些無奈又寵溺："我的姑奶奶，我和楚憐兒真的半點關係都沒有啊。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什麼花花公子似的。"
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幾聲歸鳥的啼鳴，驚起滿樹婆娑的葉影。
韓暮雪輕哼一聲，突然伸手撩起發梢，腕間的玉鐲撞出清響："對了，後天錢胖子要在天海會所舉辦一場二代交流會，你陪我一起去。"她故意把"陪"字咬得很重，眼波流轉間儘是不容拒絕的意味。
"那些古武世家的紈絝子弟？"穆楓劍眉微蹙，袖中的指尖已經下意識扣成拳狀。記憶裡那些酒池肉林的奢靡場景浮現眼前，他語氣裡浸著寒冰，"我和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這種無聊的社交場合，還是免了吧。"
"你必須陪我去！"韓暮雪突然揪住他藏青色的袖口，絲質衣料在她掌心揉出褶皺。夕陽將她的側臉鍍上暖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否則又要有不長眼的家夥來糾纏我，煩都煩死了。"她故意垂下眼簾，做出委屈的模樣，發間茉莉香混著晚風鑽進穆楓鼻間。
穆楓瞳孔猛地收縮，眼底閃過寒芒。他伸手輕輕將韓暮雪拽到身前，嗓音低沉如大提琴："哦？是誰這麼大膽？要不要我幫你教訓他一頓？"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發頂，驚得她耳尖微微發紅。
韓暮雪鬆開手，倚著梧桐樹的斑駁樹乾。樹皮粗糙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她輕歎一聲："那人來頭不小。聽說是上京武大炎煞派收徒大典上大出風頭的人物，叫司馬博。現在被洛遠山前輩收為內門弟子，整天和洛凝混在一起，風頭正盛呢。"說到最後，她用腳尖碾著地上的枯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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