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出。
新汴梁的晨霧未散,銅製的掛鐘敲響了第六聲。
林碧虞揉著酸澀的眼眶踏入客廳,晨曦斜斜地映在銀製餐具上,折射出的冷光恰如她此刻的心緒。
餐桌上已擺了豐盛的早餐,她實在沒胃口。
兩個孩子兄妹情深,她擔心女兒心裡承受不住壓力,先把身體弄垮了。
還得安撫一下,雪鶯畢竟還是個大孩子!
主意已定,她親自端了一份瘦肉粥,叩開了女兒的房門。
林雪鶯打著哈欠,伸了伸胳膊,“娘,才6點半,我起來會自己去吃飯的!”
“你?……”林碧虞不知道該說什麼。
女兒以前遇到點事,擔驚受怕的都不敢一個人睡覺,現在心大的簡直不敢想象。
但這不正是她想要的結果嗎?
“你今天不去公司了?”林雪鶯忽然注意到母親的一身旗袍裝。
“你哥的事還沒處理呢,你忘了?”
“姐夫答應幫我了,他會處理的!”林雪鶯雲淡風輕地道。
林碧虞步入房間,關上門,回身後,神情嚴肅地看著女兒:
“雪鶯,你聽好了,這次兄弟會不是為了林家的產業,他們要滅林家滿門!”
說完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卻見女兒正撚著蓬鬆的麻花辮發梢。
晨光漏過茜紗窗,落在她的睫毛上,杏仁眼彎成了月牙兒。
她仰起素白的小臉,清澈的眸子中目光冷漠:
“這樣才對呀,省得糾纏不清。”
麻花辮在雪色的中衣袖口掃過,女兒細聲細氣地說,“您不總教我凡事要徹徹底底,斬草要除根!!”
“什麼?!”青瓷盞應聲跌落,林碧虞“噔噔”地後退了兩步,踉蹌著扶住八寶螺鈿櫃。
她沒有理解錯女兒話中的意思。
隻是又聽到了“斬草除根”四個字,她實在不敢想象,這句話是從純真善良的雪鶯嘴裡說出來。
眼前這個長得跟她有7分相似的大家閨秀,怎麼看起來是如此的陌生。
愣了一小會兒,她把碗放在女兒的床頭櫃上:
“我今天不去公司,約了吳阿姨中午一起吃飯,袁科長那邊答應下午見我,你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隨時聽我安排!”
林雪鶯望著母親憔悴的眼神,感覺她仿佛一夜間老了10歲,突然有點心塞。
“娘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撲進母親懷裡,聞著雲錦旗袍浸著未散的夜露氣息:
“我哥的事你也彆太擔心,他是大文豪,這些幫派的人不敢輕易對他怎麼樣的。你就等姐夫的好消息……”
林碧虞習慣性地回應,把女兒擁在懷裡,看著她仰起的臉,分明還是那個拽著她襦裙擺要糖糕的稚女。
這具柔弱的嬌軀還是她的心肝,還是那麼的熟悉,連擁抱她的習慣和力道都和以往彆無二致。
這一刻,她絕對的肯定,雪鶯還是那個乖巧的女兒,隻是長大了,成長的有點快!
“叮鈴鈴……”
驟起的電話鈴撕破了凝滯的空氣。
林雪鶯明顯感覺母親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白皙的脖頸滲出的細密的汗珠,卻在轉瞬間挺直腰肢。
這麼早誰會打電話來?
劫匪嗎?
林碧虞經過了幾十年的大風大浪,再大的壓力也不至於手足無措。
這電話不想可知,一定是趙正卓安排的,要求她去外城的某個無人的地方。
而在她接電話時,門口會有人送來雪鬆的手指。
對此,她想了一夜,都沒想出一個萬全的辦法。
她摩挲著女兒後頸的絨發,就像17年前安撫繈褓裡夜啼的嬰孩。
林碧虞不想讓人看到她接電話後亂了方寸的樣子,鬆開女兒後,臉上恢複了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