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沿著踩出來的雪道前行。
鄧通和張長弓打頭,邊走邊爭論村裡哪個姑娘秧歌扭得最好看。
武奇故意落在後麵,湊到陳興平跟前:“興平哥,你說狼真不來了?”
陳興平回頭望了眼漸遠的窩棚,搖了搖頭。
“那誰知道,等過完元宵......”他緊了緊背上的獵槍,“帶兩掛鞭炮上來。”
山腳下已能望見村口的燈籠,紅豔豔的像一串糖葫蘆。
村口老榆樹的枝椏上掛著冰溜子,底下人影晃動,紅燈籠亮得晃眼。
簡單收拾了過後,一行人開始就下山。
不知哪個孩子眼尖,指著山道儘頭喊:“回來啦!”
大家紛紛轉頭看了過去。
隊伍中陳興平打頭,靰鞡鞋踩進雪窩,咯吱作響。
爬犁上,栓子縮在棉襖堆裡,隻露個發青的小臉。
錢向東扶著轅木,武奇、鄧通幾個年輕人累得腿軟,這會兒卻抻著脖子往前瞅。
“栓子!我的兒啊!”栓子娘看到了兒子躺著,被大家抬著,頓時整個人都急了。
深一腳淺一腳撲過來,手抖著不敢碰兒子裹著厚布的腿。
“哭啥!”錢向東吼了一聲,“皮肉傷!骨頭結實著呢!”他一把按下想掙紮起身的栓子,“老實躺著!”
栓子娘看著兒子眼睛還亮著,一副沒啥事的樣子心理鬆了口氣。
鄧通娘揪住兒子耳朵:“小兔崽子!心讓狼叼了?不知道捎個信!”鄧通齜牙笑。
張長弓爹接過兒子肩上的馱筐,大手在他凍硬的棉襖後背拍了兩下。
武奇媳婦紅著眼,把裹棉套的熱水壺塞他懷裡。
人聲嗡嗡響,陳興平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後麵。
陳明德和王秀蘭站在一起,懷裡抱著妹妹新禾,旁邊站著媳婦林允棠,洗白的格子圍裙,嘴唇抿緊,眼珠子釘在他身上。
陳興平加快步子擠過去。
“爹,娘,允棠。”
陳明德“嗯”一聲。
林允棠一步搶到跟前,手凍得通紅,抓住陳興平棉襖前襟輕輕的扯了下來!
灰白補丁的裡子露出來。
陳興平手抬到半空又放下。
她手指冰涼帶顫,急急按過他胸前肋骨。
棉襖下鼓起塊硬布條。
她撩開內襟,一道裹著深綠藥膏暗紅嫩肉的擦傷露出來。
她手指碰了碰傷處邊緣,心疼的要命。
每次出門都這樣,弄得自己一身傷,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自己。
陳興平拍了拍她的腦袋,安慰道,“沒事媳婦,一點皮外傷而已。”
王秀蘭枯瘦的手摸上兒子胳膊,又碰碰滿是胡渣的臉:“回來就好,走,咱們都回去吧,外麵冷!”
外麵的雪粒子又撒下來。
錢向東看著陳家拐過屋角,咳一聲清嗓子,衝武奇鄧通吩咐:“你倆!麻溜送栓子家去!盯著換藥!剩下的,”他掃一眼蔫頭耷腦的大夥們,“滾回去抱炕頭暖和!”
哄笑聲裡,人散了。
錢向東彎腰從馱筐底掏出個厚油布裹的四方包,夾胳肢窩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