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1939年末,呂梁山的寒風裹挾著細雪,如利刃般刮過王家峪臨時指揮部的土坯牆。凜冽的寒意無孔不入,將指揮部裡僅存的一絲溫暖也漸漸吞噬。屋內,一盞搖曳的油燈下,61軍軍長正俯身盯著地圖,油燈昏黃的光暈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那雙眼睛愈發深沉。
他的手指在標注“克難坡”的紅點上反複摩挲——那是閻錫山的駐地,此刻正盛傳著“曲線救國”的暗流,這股暗流就像潛藏在平靜水麵下的洶湧漩渦,隨時可能將他們拖入萬劫不複之地。
“軍長!”
陳長捷猛地撞開門,刺骨的寒風瞬間灌進屋內,皮靴上的積雪簌簌掉落,在地上融成小小的水窪。
他麵色凝重,眼神中透著憤怒與警惕,“我剛查了陳宇的底細,他是忻口會戰時新編14師的!當年他們臨陣縮編,害得61軍側翼暴露,李服膺軍長的死...”他聲音陡然壓低,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難保和這些人沒關係。”
軍長的手指驟然收緊,捏皺了地圖一角。
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李服膺被閻錫山槍決的場景在他眼前閃過,那是晉綏軍永遠的傷疤,也是橫亙在他心中難以磨滅的痛。但此刻,現實的困境同樣嚴峻,王家峪的電台已沉默三日,與外界的聯係近乎斷絕;倉庫裡的蓧麵隻剩最後半袋,戰士們的溫飽都成了問題;戰士們腳上的單鞋早已磨穿,在這冰天雪地裡,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
“老周臨終前拚死護著他。”
軍長將一封帶血的密信拍在桌上,信紙邊緣焦黑,仿佛還殘留著那場慘烈戰鬥的餘溫,“陳宇說,米鋪暗號能聯係上傅作義的援軍。現在閻長官忙著和日本人周旋,我們再不突圍,就是等死。”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絲無奈與決絕,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任何一絲希望都不能輕易放過。
陳長捷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懷疑:“最近傳言說閻長官要和日本人‘議和’,這時候冒出個帶著‘救命情報’的,誰知道是不是日本人的誘餌?”他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在這局勢錯綜複雜的時刻,每一個決定都可能關乎整個軍隊的存亡。
爭論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幾個戰士押著個衣衫襤褸的村民闖進來,那人頭發淩亂,臉上滿是疲憊與驚恐,手腕上的麻繩勒出血痕,衣角沾著暗紅泥土。陳宇心頭一震——這顏色,和三天前老周犧牲的聯絡點一模一樣。一種直覺告訴他,這個村民或許是解開當前困局的關鍵。
“在營地外圍鬼鬼祟祟!”戰士踹了村民一腳,語氣中充滿警惕,“肯定是日本探子!”
“等等。”陳宇蹲下身,眼神中帶著溫和與關切,解下自己的羊毛圍巾裹住村民凍僵的肩頭,“老鄉,你袖口的補丁用的是日軍繃帶,是從戰俘營逃出來的?”他的觀察細致入微,言語中帶著試探。村民渾身劇震,渾濁的眼淚奪眶而出,仿佛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陳長捷突然扯開村民衣領,露出鎖骨處新鮮的凍傷,眼神銳利如鷹:“晉西北早實行保甲連坐,你一個人敢偷摸進營地?說!是不是去‘克難坡’探聽虛實的?”他的質問咄咄逼人,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老婆...在汾陽醫院。”陳宇從村民鞋底摸出半張藥方,字跡被雪水暈染,顯得模糊不清,“這是皇協軍醫院的藥單,用的是協和藥廠的紙——上個月,老周說日本人正在那裡秘密囤軍火。”他的分析條理清晰,每一個線索都像是拚圖的一部分,逐漸拚湊出一個更大的秘密。
軍長目光如炬,沉思片刻後說道:“陳宇,你帶一個排去汾陽。長捷,你配合他。記住,活要見人,死...”他頓了頓,語氣中充滿決心,“也要把情報帶回來。”這道命令承載著整個軍隊的希望,也將陳宇和陳長捷的命運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夜色中,隊伍沿著結冰的河道潛行。四周一片寂靜,隻有腳下冰麵偶爾發出的細微碎裂聲。陳長捷始終與陳宇保持三步距離,槍口若有若無地對著他後背,眼神中警惕未減。他對陳宇的懷疑並未消除,時刻提防著可能出現的危險。
當他們摸到汾陽城郊時,遠處突然亮起信號彈——日軍的“鐵壁合圍”開始了。刹那間,寂靜的夜空被照亮,如同死神降臨的預兆。“快!搶占西北高地!”陳宇拽著陳長捷滾進彈坑,聲音急促而堅定,“岡村寧次這招叫‘梳篦戰術’,我們必須在天亮前撕開缺口!”他憑借豐富的戰鬥經驗,迅速判斷出當前的局勢。
子彈呼嘯著掠過頭頂,陳宇突然發現山坡上有片異常整齊的枯草——那是日軍埋設地雷的標記。生死瞬間,他來不及多想,抓起塊石頭奮力扔去。“轟!”爆炸的火光中,他看見陳長捷瞪大的眼睛,那眼神中既有震驚,又有一絲感激。
“愣著乾什麼?!”陳宇一把扯住呆立的陳長捷,大聲喊道,“想給李軍長報仇,就跟我衝!”他的話語充滿力量,點燃了陳長捷心中的鬥誌。
當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陣地前橫七豎八躺著日軍屍體。硝煙彌漫,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陳長捷抹了把臉上的硝煙,望著渾身浴血卻仍在清點傷員的陳宇,喉嚨發緊:“你...怎麼知道那裡有雷?”他的語氣中帶著疑惑與好奇。
陳宇笑了笑,掏出老周留下的懷表,表盤內側刻著新編14師的番號:“忻口會戰時,我們師替61軍擋過三波毒氣彈。有些血債,總要有人記得。”他的話語中帶著淡淡的悲壯,那些過往的犧牲與傷痛,都成為了他們此刻堅守的動力。
遠處,又一批日軍正在集結,黑壓壓的身影如同烏雲般壓來。陳長捷握緊了槍,低聲道:“走吧,回去還有場硬仗。”風卷著殘雪掠過焦土,兩個身影並肩走向硝煙彌漫的戰場。他們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滿艱險,但為了國家和民族,他們彆無選擇,隻能在這暗流湧動的局勢中,繼續奮勇前行,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守護身後的家園和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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