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
1939年深秋,忻口的烽火在百裡外灼燒,王家峪卻詭異地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清晨的霜花爬滿土坯牆,戰士們用凍僵的手修補著漏風的窗欞,屋簷下懸掛的冰淩折射著冷冽的光。
陳長捷裹緊軍大衣站在指揮部外,目光掃過操場上列隊的士兵。
經過汾陽一役,不少人瘸著腿,纏著滲血的繃帶,可當寒風卷起軍旗時,他們依然能挺直腰板。他的餘光瞥見陳宇正在給幾個新兵演示刺刀拚殺,動作利落得像把出鞘的刀,這讓他想起那晚在雷區,陳宇毫不猶豫撲來的身影。
“報告!”通訊員踩著積雪跑來,手裡攥著一封皺巴巴的信,“傅作義部的密信,通過地下交通站送來的。”
信紙展開,字跡被雪水暈染得模糊不清,陳長捷卻猛地攥緊信紙。“‘米鋪暗號失效,暫避鋒芒’?”他咬牙切齒,“閻錫山和日本人的‘曲線救國’怕是要成了,傅長官這是讓我們自生自滅!”
屋內,軍長正在擦拭配槍,金屬部件碰撞聲清脆如冰裂。“老周犧牲前,在密信裡提過王家峪地下有條暗道。”他將槍管對準油燈,照出內壁斑駁的鏽跡,“當年修築指揮部時,閻錫山特意交代留的後手,說是防共——現在看來,倒像是給投敵留的退路。”
陳宇突然推門而入,肩上還落著未化的雪。他懷裡抱著個油紙包,打開後露出半塊發黴的蓧麵饃:“軍長,老鄉們把最後口糧都捐了。這幾天,不斷有從汾陽逃來的百姓,說皇協軍正在挨家挨戶搜捕抗日分子。”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哨兵押著個戴瓜皮帽的商人模樣的人闖進來,那人棉襖上還沾著新鮮的血跡。“在村口抓住的,鬼鬼祟祟往克難坡方向跑!”
陳長捷猛地扯開商人的包袱,露出幾封燙金請帖,落款赫然是“山西抗日救國同盟會”。“好個‘救國’!”他冷笑,“閻錫山宴請日軍高官的帖子,倒成了催命符。”
商人突然癱倒在地,哆嗦著掏出塊懷表:“長官饒命!我是給...給太原城的米行送消息的。日本人要在立冬前,把囤積的軍火從汾陽運往忻口,這條消息值...”他話未說完,陳長捷的槍已抵住他太陽穴。
“留著他。”軍長抬手製止,“讓他畫張軍火庫路線圖。陳宇,你帶兩個班喬裝成民夫,混進汾陽。長捷,你帶人在半路設伏。記住,軍火絕不能運到忻口。”
夜幕降臨時,陳宇帶著戰士們混在拉貨的隊伍裡。寒風卷著煤灰撲在臉上,他們推著裝滿稻草的獨輪車,車輪碾過結冰的路麵發出吱呀聲。陳宇盯著前麵日軍巡邏隊腰間晃動的刺刀,想起老周犧牲前說的話:“日本人在汾陽布了張網,就等我們鑽。”
突然,隊伍最前端傳來驚呼。幾個日軍憲兵正用刺刀挑開稻草,露出底下藏著的土槍。陳宇瞥見巷子口閃過熟悉的藍布衫——那是地下交通員的暗號。他猛地撞翻獨輪車,稻草瞬間燃起大火,“撤!往城隍廟方向!”
子彈擦著耳邊飛過,陳宇拽著身邊的小戰士滾進下水道。腐臭的汙水浸透棉褲,頭頂傳來日軍皮靴的踩踏聲。小戰士突然劇烈咳嗽,鮮血染紅了領口。“彆出聲...”陳宇捂住他的嘴,卻摸到黏膩的溫熱——孩子中了流彈。
當他們從城隍廟的密道出逃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陳宇抱著漸漸冰冷的小戰士,看見遠處山坡上陳長捷的部隊正在與日軍交火。硝煙中,他摸到懷中那半塊蓧麵饃,咬下一口,麥麩紮得牙齦滲血。
“把孩子埋在槐樹下。”他對趕來接應的戰士說,轉身握緊步槍,“走,去截住那批軍火。有些債,該討了。”
寒風卷起漫天霜雪,汾陽城外的槍炮聲越來越近。陳長捷站在製高點,看著陳宇帶隊衝過雷區,想起軍長的話:“王家峪這條暗道,也許是生門,也許是死局。但隻要軍火在,我們就還有破局的機會。”
他舉起望遠鏡,看見日軍車隊正在盤山公路上緩緩蠕動,像條黑色的毒蛇。“傳令下去,等車隊進了峽穀,就炸掉兩側懸崖。”他的聲音被寒風吹散,卻讓每個戰士眼中燃起複仇的火。
當第一顆手榴彈炸開日軍車頭時,陳長捷扣動扳機。子彈穿透日軍指揮官的胸膛,那人胸前的“曲線救國”徽章在火光中閃了一下,隨即被硝煙吞沒。遠處,陳宇的身影在彈雨中穿梭,恍若一道利刃,要將這彌漫著背叛與殺戮的寒夜,生生劈開一道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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