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不知何時漸漸上湧。
一陣夜風拂過,本就幽深的密林,愈發顯得昏暗和淒冷。
“李……李兄弟,求你幫個忙,求你了!”
田不慫仰麵倒在地上,口中氣若遊絲。
他身上早已失去人的血肉光澤,而是轉化成一種黯淡無光的木質紋理,活脫脫一塊木頭似的。
李十五審視著這一幕,喃聲道:“嗬,真變成木偶人了啊,難怪你腦袋可以合攏,並重新拚湊在脖子上。”
說罷,幾步靠近問道:“幫你?幫你什麼?”
田不慫語氣微不可聞,隻聽他道:“幫……幫我救青禾?”
李十五神色平靜,輕嗬一聲:“為何幫你?”
“我方才聲稱縱火教當誅,不過是因為那大長老,將穀米子給帶走了,可不是因為柳青禾被他們抓了!”
“畢竟那穀米子,想讓我償還乾元子造下孽債。”
“而我呢,隻想著當初老東西沒殺掉的人,我來幫著殺。”
“對了田不慫,我問你些事,為何搶戲蟲……”
李十五低頭望去,田不慫不知何時,已是一命嗚呼,氣息徹底消散。
一雙木化的眼珠子,依舊是睜著的,隻是其中沒有絲毫安詳和解脫,有的,滿是痛苦以及不甘。
李十五十指翻飛,開始結印。
一道道好似輕紗般的柔和之力,既美麗又夢幻,好似漣漪一般,一圈圈自他雙掌間蕩漾而出。
幾息之後。
隻見地上散落著一粒粒,小拇指頭大般的白色光點,它們愈發黯淡,好似一陣風就能吹散。
所謂人死燈滅。
這些光點,便是田不慫命隕之後,即將消散的魂光。
“靈魂回光!”
李十五輕輕念叨四字,就見它們緩緩升空,開始融合,在半空中化作一片薄薄光幕。
“我叫田不慫!”
“我那早死的爹常說,家裡有田,心裡不慫,因此給我起了這破名。”
“隻是我家啊,早就沒田了。”
光幕之上,一個十二三少年,穿得破破爛爛,咧著一嘴白牙笑得爽朗。
“我那爛爹,是個街頭耍子,打架鬥毆,喝爛酒,小偷小摸,給老寡婦們介紹饑渴漢子,樣樣精通!”
少年說著,語氣低沉下來:“我那爹雖不著調,但是呢,他也琢磨出一套自己道理。”
“他時常給我講,這男人之間打架啊,使用下三濫手段根本不叫事兒,贏了才叫體麵。”
“但是有一點,當著姑娘麵前時,打架一定得堂堂正正,哪怕多挨幾拳,弄得滿臉是血也沒事,當然了,眼神最好得有一股不屈,堅韌勁兒。”
“我爹常掛在嘴邊一句話:戰損是男人最好的衣袍,鮮血是男人最好的胭脂。”
“無論流落紅塵的青樓女子,還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大家閨秀,最吃這一套,說不定就哄騙個媳婦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