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這一招,我爹時常吹噓自己去梨園耍姑娘都不要銀子,甚至我那家底殷實的娘,哪怕父母舍命阻止,也非得下嫁給他。”
光幕上,少年歎了口氣:“隻是我娘下嫁之後,僅是個把月功夫,就把我爹那些伎倆全部識破。”
“匆匆生下我後,更是頭也不回就走,繼續當自個兒的富家小姐,這也讓我從小到大,連她一麵都是沒見過。”
“幾歲時,我也問起過爹,可他每次都是冷嘲熱諷,問是不是嫌爹窮,想去跟著那娘們過好日子,還說省省吧,咱爺倆兒都是一條賤命,吃不了豪門大戶的細糠!”
“我看得出來,他肚子裡也憋了口氣,也試過努力擺脫身下泥潭,讓自己站起來。”
“隻是個把月後,他繼續是喝爛酒,在街頭當個人人厭嫌的耍子,他說有些事並不是努力就能改變,這就叫命!”
光幕之上,一個滿臉青胡茬,發絲淩亂的青年男人,滿口渾話,手提酒壺,正和人攀著肩膀並排而行。
忽地,畫麵一轉。
來到一個漆黑夜裡。
男人口裡哼著小曲兒,手提一包黃油紙,裡麵是人家吃酒席剩下的半隻燒雞,被他撿了去。
同時,少年聲音依舊響起:“這一年我九歲,我那短命爹三十整,我站在家門口,看著他從小巷中一步步朝我走來。”
“隻是他將手中油紙包遞給我後,立馬從院角抄起一把鋤頭,就朝著隔壁家而去,那裡住著一對窮苦夫妻,且媳婦懷有身孕。”
“原來不知何時,他家闖進去個大小眼凶惡老道,手提一把柴刀,強迫那媳婦立即生娃,他要把嬰兒帶走!”
“隻是這般荒誕要求,誰能答應?”
“我爹見狀,提著鋤就衝了上去,隻是那老道柴刀一揮,就看到他一顆人頭死不瞑目滾落在地,血飆得到處都是。”
“而最終的結果,不外乎三屍四命!”
“我隔著兩家牆壁之間的裂縫,親眼見這一幕,直到老道走後,又是過了好久,才鼓起勇氣渾身顫抖的走了進去。”
“月光隔著房頂破瓦流淌而下,把滿地的鮮血,照得像姑娘嘴上剛塗的胭脂似的,我低頭試著碰了碰我爹人頭,卻是血腥味裹著夜風直往喉嚨裡鑽……”
“那時的我到底哭沒哭,有些忘了。”
“畢竟我爹常說,耍子的命運,就是某個不知陰天還是雨天的清晨,死在某處犄角旮旯裡!”
少年聲音帶著落寞,又似帶著灑脫。
接著道:“所謂子承父業,我爹是耍子,那麼我也該是耍子!”
“隻是我呢,與他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油嘴滑舌,坑蒙拐騙,吃裡扒外,人見人嫌!”
“記得在我十三歲那年,一個月光尤為澄澈的秋夜,向來混不吝的我,因故意碰瓷公子哥們的五指馬,這次終於是遭了殃。”
“小鹿皮製成的鞭子,密集的好似雨點般,一鞭接著一鞭朝著我抽來,抽得我鮮血淋漓,抽得我喘不過氣。”
“我頭一次知道,不止那夜的凶惡老道會草菅人命,這些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富貴公子,對我這種人的命也毫不在乎。”
“正當我以為,就要被鞭子抽死時。”
“一位路過轎子中坐著的,同樣十三四歲的姑娘,輕輕掀開轎簾,將一切阻了下來,又代我賠了一錠金子。”
“做完就走,像是隨手救下路旁一隻小貓小狗似的。”
光幕上,少年滿身血痕,倒在街邊角落之中,眸光晃動,朝著那遠去的轎子張望著。
“今晚月亮真圓啊,那姑娘也像天上月亮似的。”
“她不是我的月亮,但我確定今夜這一刻,有月光照在了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