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意識如同沉溺在無邊業海,載沉載浮,不知過了多久,渡我才從那深不見底的昏沉中掙紮出一絲清明。
首先恢複的是觸覺。
身下是柔軟卻不失支撐的蒲團,帶著淡淡的、沁人心脾的檀香,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莊嚴與神聖氣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入精純的佛力,讓他渾身毛孔都不自覺地舒張開來。
緊接著,一種奇異的飽足感從身體最深處傳來。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甚至能感覺到臉頰肌肉的動作——那種熟悉的、肉乎乎的感覺又回來了!
渡我一個激靈,猛地徹底清醒過來。
他下意識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臉。指尖傳來的觸感圓潤、飽滿,甚至因為昏睡而壓出了幾道紅印,帶著健康的彈性。
之前那因為連番驚嚇、逃亡、透支而消瘦下去的胖臉,竟在不知不覺中恢複了原狀,甚至比以前更加……富態了些?
“這……”他愣住了,隨即一股巨大的驚喜湧上心頭。
但驚喜遠不止於此。
當他下意識地內視己身時,整個人都僵住了,呼吸驟然急促起來。
在他的靈魂深處,超凡核心的帥印旁,一件不可思議的寶物正靜靜懸浮著。
那是一件袈裟!
一件難以用言語形容其瑰麗與神聖的袈裟!
它並非披在身上,而是以一種近乎虛幻的狀態存在,卻又散發著實質般的磅礴偉力。
袈裟呈現出一種純淨無瑕的潔白底色,仿佛彙聚了世間所有的光明與聖潔,然而在這潔白之上,卻有無量九色寶光自然流轉,氤氳升騰,霞光萬道,瑞彩千條。
仔細看去,那袈裟之上,竟用無數細密到極致的金色梵文勾勒出萬千佛陀菩薩的虛影,這些虛影並非靜止,而是在緩緩誦經、禪坐、演法,散發出浩瀚無邊的佛法真諦。
更有七寶妙樹、菩提靈根、八功德池等種種西方極樂勝景的異象在袈裟表麵生滅不息。
它沒有刻意散發威壓,但其存在本身,就仿佛是一切佛法的源頭,是萬佛朝宗的終點!
一種亙古、莊嚴、神聖、不朽的氣息從中彌漫開來,將渡我的整個靈魂都籠罩在內。
渡我的心臟狂跳起來,血液奔湧的聲音在耳邊轟鳴。
至寶!這才是真正的至寶!哪怕以渡我的淺薄見識,他也敢斷定,這必然是最頂級的神話至寶!
雖然目前渡我隻能清晰地感知到這件名為“錦襴袈裟”的至寶所蘊含的一項效果,但已經足夠逆天。
萬佛朝宗!
任何以佛力催動的神通、術法、咒印、禁製,乃至佛寶的攻擊,在觸及他身體之前,都會被這袈裟自然流轉的九色寶光所消弭、化解、吸收!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從今往後,在這佛國之地,絕大多數和尚在他麵前,幾乎等同於凡人!隻要他催動袈裟之力……
狂喜如同火山噴發,幾乎要衝昏他的頭腦。
而且,他還能感知到,這件袈裟還不是完全體狀態,他需要經過一場特定的試煉,這件至寶袈裟才能完全蘇醒,達到巔峰狀態。
可以說,有了此寶,天下之大,他何處不可去得?
什麼靈山、須彌,還不是任他逍遙?
然而,這股狂喜僅僅持續了不到三息,就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意和恐懼。
因為他終於徹底清醒,認出了周身環境。
這莊嚴肅穆的殿堂,這無處不在的、浩瀚純正的佛門威壓,這精純到極致的信仰之力……這裡是大雷音寺,靈山的核心,佛國最神聖也最危險的地方!
而他,一個身懷連聖者都要眼紅瘋狂的至寶的“賊”,正躺在人家老巢的最深處!
“完了……”渡我胖臉煞白,剛剛恢複紅潤的臉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冷汗涔涔而下,瞬間浸透了內衫。
幾位聖者大概率都在!地藏聖者、燃燈聖者、極樂聖者……甚至可能還有那位神秘的彌勒聖者!
這件至寶,他保得住嗎?用腳指頭想都知道絕無可能!
甚至,連命都未必能留下!
是,袈裟能避佛門手段,堪稱佛門克星。但那幾位聖者是什麼人物?
那是屹立於東大陸巔峰的存在,一路披荊斬棘走到今天,手段通天,底牌無數!他們的手段,怎麼可能隻有佛法?
彆的不說,極樂聖者的勾魂奪魄神通,聽起來就更偏向神魂邪術;燃燈聖者那古燈青焰,似乎也並非純粹佛力;地藏聖者的輪回寂滅之意,同樣觸及地府鬼蜮……這些手段,袈裟還能完全免疫嗎?
就算能免疫大部分,隻要有一絲疏漏,聖者級彆的存在,隨便露一點其他體係的招數,或者乾脆不用術法,直接以絕對的力量碾壓過來,都能讓他死上十回!百回!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渡我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他像一隻受驚的肥碩豚鼠,蜷縮在蒲團上,一動不敢動,拚命收斂氣息,恨不得自己能化作一粒塵埃,同時腦筋瘋狂轉動,思索著任何一絲可能脫身的渺茫希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就在這種極致的恐懼和煎熬中,禪房外,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疾不徐,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渡我的心尖上。
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沒有耀眼的佛光,沒有逼人的威壓。
隻有一個身影站在那裡,身形略顯模糊,仿佛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輪回迷霧之中,但那份沉靜、浩瀚、深不可測的氣息,卻讓渡我瞬間確認了來者的身份——地藏聖者!
渡我渾身肥肉一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蒲團上翻下來,五體投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地板,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顫抖得不成樣子:“小……小僧渡我,拜……拜見地藏聖者!聖者慈悲!聖者饒命!”
他語無倫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求饒的話語不過腦子就蹦了出來。
地藏聖者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平和,並沒有立刻說話。這種沉默,反而給了渡我更大的壓力,他伏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覺得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骨骼,直窺他靈魂最深處的那件袈裟。
良久,一聲溫和的歎息響起。
“起來吧,不必如此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