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虎看著徐文俊臉上陰晴不定,心想這奇怪的小孩腦子裡想什麼呢?
見他沒有再追問繼續說道:“家族裡的人來到江南府剩下的不多,也算把根留住了,從此紮根在此。”
“江南氣候宜人,比在漠北更適合居住,慢慢幾十年發展下來村裡人口也有了現在的規模,就是沒有出過一個有出息的,畢竟外地搬遷過來,沒有底蘊無人扶持。”
“當年過來的人中就有你曾翁,突逢大難之時他剛成親,曾婆腹中有孕,便是你阿翁。逃亡路上一路心驚膽戰,風餐露宿,果不飽腹,曾婆堅持到落戶此地生下你阿翁便撒手人寰了。”
“你阿翁落地也沒奶吃,大家剛到這裡都是頂無片瓦,饑一頓飽一頓,你曾翁沒辦法,仗著身材高大,早年在北方打熬過身體,於是上六虎山打獵,遇過幾次險,落下一身傷痛。”
“曾婆當初路上就動了胎氣,一路顛簸油儘燈枯,你阿翁出生便體質不好,又沒奶吃,村裡人都說養不大。”
“好在曾翁打獵還算有些收獲,村裡人東家拉一把,西家扯一把,也算是活下來了,隻是胎裡傷了元氣,身子太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年四季斷不了藥。”
“好不容易拉扯大你阿翁,又給他說不到媳婦,直到二十多歲一個外地逃難的女子來到我們村,你阿翁才娶上你阿婆,待你阿翁成親後曾翁終於熬不住去見你曾婆去了。”
說到這裡徐雲虎停了下來,像是陷入了回憶。
徐文俊正聽的入神,追問道:“然後呢?”
徐雲虎回過神來,咧嘴一笑:“再就是你阿耶我來了!”
“我小時候那叫一個苦啊!你阿翁身子靠藥養著,從我記事家裡就欠下許多銀兩,在你這個年紀我已經是家裡的頂梁柱了。”
“家裡的田種不過來,就靠我跟我娘親,也就是你阿婆,村裡人再怎麼幫襯畢竟也各有各的難處,我阿娘嫁給我阿耶這個藥罐子也是受苦一輩子,在我十歲那年也過世了,還走在阿耶前麵。”
“從此以後我跟我阿耶兩人相依為命,你曾翁打獵的手藝沒傳下來,我隻好去周邊做工,什麼事都做,你阿耶還在家需要照顧又不能走太遠,最遠就是縣城,幸好這時候。。。”
說到這裡徐雲虎看向屋內,正好趙氏端著野菜出來,打算擇菜。兩人眼神對上,徐雲虎寵溺的一笑,牙都露出來了。
繼續說道:“幸好這時候遇到你娘親,總算生活有了盼頭,你阿娘可是世上最好的女人。”邊說邊摸摸月兒的頭,眼神還是停留在趙氏身上。
趙氏臉上頓時一紅:“呸!老不正經,跟孩子說這些。”說著也坐下來開始擇菜。還好兩個小孩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沒人看到她嬌羞的耳尖都紅了。
月兒低頭躲過阿耶的大手,雙手臉上一撫,將被弄亂的頭發撫到兩邊,說道:“阿耶,後來呢?”
她阿耶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後來就有了你們啊!”
徐文俊皺眉:“所以家裡是因為欠了錢,糧食拿去還債了嗎?”
徐雲虎看了過來,轉而低下頭繼續忙活草鞋,慢慢答道:“是啊,從你阿翁就開始欠,我做工還能帶回來幾個錢,但都抵不了你阿翁的藥錢。”
“我們這一脈傳下來人丁不旺,性格都好強,你阿翁見我成親後好多次想去陪你阿婆,不肯活了,不肯拖累我們兩口子,我也勸不住,就懇求族長過來,來了幾次才斷了他這想法。”
“雖說你阿翁身體不好一直喝藥,都說是藥保著的,也活到了五十來歲,見到了月兒出生,月兒出生的那年年底他老人家就過了。”
“從阿翁出生就開始欠錢,這幾十年得虧村裡人幫襯,特彆是族長,需要銀錢的時候那是二話不說,所以一直越欠越多。”
“等到你阿娘進門把家裡的事擔起來,田地也可以多種幾畝才稍有好轉,這幾年你大兄能下地家裡才每年還點債。”
大郎剛從外麵回來,後麵的話他也聽到了,他走到阿耶旁邊說道:“阿翁要是現在還在,我們也能讓他過上好日子,我有的是力氣乾活,沒農活我就出去做工。”
阿翁走的時候大郎六歲,對阿翁有記憶。
徐雲虎抬起頭來,望著表情憨憨的大兒子,心裡舒暢:“你說的對,不過不用你出去做工,你阿耶能行,你看好阿弟阿妹就行。”
兩人父慈子孝,落在趙氏眼裡甚是高興。
這一家人吃苦耐勞,齊心協力的勁頭,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也讓徐文俊覺得穿越過來總算還有點讓人欣慰的地方。
這個家庭的每一個人都讓人覺得放心。
有個吃了一輩子藥的阿翁,難怪家裡會窮成這樣,這個時代的藥可不便宜啊!
“阿耶,我們還欠多少錢?”徐文俊關心這個最實際的問題。
徐雲虎有些意興闌珊:“一起還有80兩欠賬,其中族長家欠的最多。錢好還,人情是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