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二年的洛陽宮,銅漏壺的滴水聲敲碎了春夜的寂靜。十歲的劉肇趴在東宮案幾上,狼毫筆在《尚書》竹簡上劃出歪斜的痕跡,燭影將他的身影投在屏風上,像株被風雨壓彎的麥苗。三天前他還是個追著小太監玩捉迷藏的孩童,此刻卻要在早朝上正襟危坐,聽竇太後用溫柔的語氣說出"皇帝年幼,朕暫代聽政"——這句話像塊浸了冷水的絹布,糊在他尚未褪去稚氣的臉上。
太極殿的朝會上,竇太後的珠簾後傳來嫋嫋琴音,仿佛在給權力交接儀式伴奏。她的第一道詔書比王莽的"托古改製"還要冠冕堂皇:
核心團隊:大舅竇憲任侍中,掌管機密文件,相當於"首席幕僚長";
傀儡擔當:老臣鄧彪為太傅,賜爵關內侯,美其名曰"百官總己以聽",實則是擺在前台的"吉祥物";
權力宣言:"朕且佐助聽政"六個字,把垂簾聽政包裝成"臨時董事會授權"。
十歲的劉肇盯著殿下匍匐的群臣,突然發現竇憲的靴底沾著宮外的泥土——這個本該在宮外的外戚,此刻卻像主人般隨意出入禁中。尚書令呈上的鹽鐵奏折上,竇太後的朱批蓋過了先帝遺詔,"複收鹽鐵之利"的字跡洇開,模糊了章帝"縱民煮鑄"的墨跡。
章帝的遺詔成了劉肇手中唯一的"尚方寶劍"。當竇憲提出恢複鹽鐵官營時,小皇帝突然想起太傅鄧彪在東宮說的話:"鹽鐵是先帝留給百姓的"創業啟動金",絕不能讓外戚拿去養私兵。"他捏緊遺詔竹簡,指節發白:"先帝遺命"罷鹽鐵之禁",卿等欲違逆先帝乎?"
這句話像塊扔進油鍋的冰塊,朝堂瞬間炸開。竇憲的黨羽太尉宋由冷笑:"陛下年幼,安知邊疆軍費吃緊?"劉肇卻盯著對方衣領上的鹽漬——那是洛陽鹽商孝敬的證據,突然想起市井童謠"竇家鹽,貴如金,百姓吃鹽要賣牛",於是提高聲音:"刺史奏報,鹽鐵官營處百姓逃亡三成,卿等可知?"
永元元年的北征,竇憲玩了波教科書級的"軍事營銷"。他帶著三萬大軍出雞鹿塞,遇上北匈奴殘部就窮追猛打,在稽落山砍了兩千顆人頭,就敢宣稱"大破匈奴,斬首三萬",還學霍去病刻石記功,把"燕然山銘"刻得比太學石碑還高大。
捷報傳到洛陽,竇太後大喜,要給竇憲封"大將軍"。劉肇看著戰報上的"獲牲口百萬",悄悄問貼身太監:"去年涼州旱災,百姓易子而食,竇大將軍的牲口為何不分給災民?"太監低頭不語,他卻在地圖上發現,竇憲的大軍繞開了匈奴主力,專挑老弱病殘下手,所謂"漠北無王庭",不過是欺負人家搬家沒搬完。
竇憲回朝後,北宮成了他的私人會所。羽林衛換成竇家私兵,尚書台的奏章要先經他過目,甚至郎官任命都要在竇府"麵試"——說白了就是交錢走後門。洛陽的官市上,一個縣令職位明碼標價二十匹帛,寒門學子隻能在太學裡大罵"賣官鬻爵",卻被竇氏爪牙拖去充軍。
最讓劉肇心驚的是"金微山戰役"。竇憲為了立威,強迫北單於母閼氏投降,卻導致北匈奴殘部西遷,留下的真空地帶被鮮卑占據,相當於給東漢邊境挖了個大坑。他看著邊境奏報上的"鮮卑寇邊",終於明白:竇憲的赫赫戰功,不過是用未來的邊患換眼前的權勢。
當竇憲在北方刷存在感時,西域成了劉肇的"破局點"。班超的捷報像暗夜裡的火把——月氏國派七萬大軍攻班超,卻被這位"西域狼王"用"誘敵深入+斷糧計"輕鬆化解,最後隻能送珍寶求和。劉肇盯著地圖上的三十六國歸附線,突然發現這才是真正的"輕資產擴張":班超隻用三十六人,就換來西域商路暢通,比竇憲的三萬大軍劃算萬倍。
他偷偷讓尚書台統計西域商稅:僅永元二年,疏勒、於闐的玉石、葡萄輸入,就為國庫增收百萬錢。這個發現讓他眼睛發亮:竇憲靠軍隊奪權,我靠商路攢錢;他養私兵,我養人心。於是下詔給班超:"西域之事,便宜從事,無需奏報",相當於給了一張"西域無限額信用卡"。
太傅鄧彪的每一次咳嗽都是信號。他教劉肇讀《霍光傳》,在"廢昌邑王"段落重重點圈,又在"霍氏謀反"處用朱砂畫叉,看似教曆史,實則在說:"權臣必敗,因其失人心;陛下需攢"政治積分"。"
劉肇心領神會,開始悄悄布局:
民生牌:京師旱災,他下詔"減弛刑徒",把千餘名輕刑犯放回家種地,還每人發三鬥種子,百姓奔走相告"小皇帝比竇太後仁慈";
文化牌:讓桓鬱侍講禁中,故意在竇氏耳目前大讀《孟子》"民為貴",又讓小太監在竇府門口背誦"苛政猛於虎";
宗室牌:給彭城王恭增加封地,暗中寫信:"叔父鎮彭城,如朕親臨",氣得竇憲摔了三個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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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元四年的竇憲,膨脹得像個吹爆的豬尿泡。他在大將軍府私設兵器庫,讓弟弟竇篤掌管北軍五校,甚至和郭璜、鄧疊公開討論"行伊霍之事"——也就是廢皇帝。劉肇收到密報時,正在讀《韓非子?孤憤》,讀到"主失勢而臣得國"處,筆尖狠狠戳破竹簡。
他召見清河王劉慶,取出先帝遺留的《漢書?霍光傳》,指著"廢昌邑王"章節說:"當年霍光廢帝,需集齊三公尚書令,如今竇憲有嗎?"劉慶會意,連夜聯絡宗室諸侯,而劉肇則把目光投向中常侍鄭眾——這個在竇府當差的宦官,其實是他安插的"職場007"。
庚申日的北宮,劉肇上演了一場教科書級的"反殺劇本":
調虎離山:以"商議北匈奴歸附"為由,召竇憲單人入宮,卻讓羽林衛在宮外攔下他的衛隊;
突然收網:鄭眾帶著預先埋伏的小黃門,當場逮捕郭璜、鄧疊,從他們身上搜出"廢帝詔書草稿";
輿論絕殺:公開竇憲十二大罪狀,重點提"賣官鬻爵得錢三千萬克扣軍餉導致邊軍凍死千餘人",連支持竇氏的大臣都啞了火。
當竇憲跪在殿下,顫抖著交出大將軍印綬時,劉肇終於說出藏了四年的話:"卿常言"燕然勒石",可知道那些被你謊報的首級,都是匈奴老弱?可知道你賣官的錢,讓多少寒門學子投河?"少年皇帝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刺進竇憲的脊梁骨。
親政後的第一道詔書,劉肇就乾了件漂亮事——重啟西域都護府,任命班超為都護,封定遠侯。他在詔書中寫:"西域三十六國,朕托付於卿,生殺予奪,皆由卿斷",相當於給了班超一張"西域尚方寶劍"。
班超果然沒讓他失望,永元六年,帶著西域聯軍攻破焉耆,斬首五千,西域自此"大漠無王庭"。劉肇看著班超送來的汗血寶馬和琉璃器,對尚書令說:"當年竇憲用三萬大軍換一塊石頭,班卿用三十年換整個西域,這才是真正的"投資回報率"。"
竇氏倒台後,劉肇立刻重申鹽鐵開禁,還加了條"緊箍咒":"敢借鹽鐵之名盤剝百姓者,刺史可先斬後奏"。他親自參與製定《鹽鐵稅則》,規定鹽商隻需繳納10的稅,嚴禁官吏層層加碼。洛陽的鹽商們感激涕零,集體捐錢修繕洛陽城牆,還在城門上刻了幅對聯:"竇氏鹽貴如金,和帝鹽甜如蜜"。
他還乾了件深得民心的事——把竇憲私占的上林苑荒地分給貧民。陳留的老農李老漢分到兩畝沃土,發現地契上蓋著皇帝玉璽,還附了一行小字:"原竇氏占田,今還於民,耕牛種子,官庫自取"。老漢對著洛陽方向磕頭時,發現同村百戶都拿到了同樣的地契,知道這次是動真格的。
書肆老板王利發現,親政後的劉肇特彆愛買《史記?貨殖列傳》,每次都讓小太監買二十本,分給各郡太守。他偷偷在扉頁蓋了個"禦覽之寶"印,結果這本書成了東漢商人的"創業聖經",西域商隊來進貨時,點名要這種帶印的版本,說"拿著皇帝讀過的書,通關文牒都好用"。
於闐商人阿巴斯的商隊,現在能暢通無阻地進入玉門關,因為他們的貨物清單上蓋著"西域都護府"的大印。他的賬本上寫著:"永元四年,關稅從10降到5,班都護還派騎兵護送,今年賺的錢,能在長安買三個邸店。"最讓他驚訝的是,漢和帝居然知道他的名字,在召見時問:"於闐的葡萄,在洛陽賣得可好?"
宮女小翠在絹帕上繡下見聞:"皇帝親政後,每天卯初就起床,比打更的還早。有次看見他在地圖上畫西域,對鄭常侍說"班超在西,朕在東,咱們給百姓織一張安全網"。他的龍袍補丁摞補丁,卻給西域使者準備最好的絲綢。"
劉肇的前半生,是一部濃縮的權力教科書:
隱忍術:四年間熟讀《韓非子》《霍光傳》,在竇氏的監視下裝成貪玩孩童,卻暗中建立情報網;
破局點:抓住竇憲的"業績造假"和"賣官鬻爵",用民生牌和宗室牌瓦解其支持率;
治國術:親政後重用班超搞"西域輕資產運營",延續先帝的鹽鐵開禁,將東漢帶入"永元之隆"。
當他在永元十四年巡視洛陽太學時,看著儒生們爭論《白虎通義》,突然想起十歲那年在東宮背《論語》的自己。那個被珠簾隔開的少年,終於長成了能獨自麵對朝堂的皇帝。他知道,竇氏專權隻是開始,未來還有鄧氏、梁氏等外戚虎視眈眈,但至少,他用行動證明:哪怕是最年幼的傀儡,隻要守住民心,終能逆襲成真正的掌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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