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靈帝光和四年181年),山陽郡的蟬鳴格外聒噪。18歲的滿寵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衫,腰間新領的督郵木牌還帶著桐油味,他單手按劍,盯著前方李朔的部曲大營,靴底碾碎路邊的狗尾草。郡太守拍著他肩膀說"年輕人,郡裡就靠你了"時,大概沒想到這個書生模樣的少年,會用最狠的手段撕開豪強的畫皮。
李朔的大營門口,五個衛兵抱著長矛打盹,矛頭在地上劃出歪斜的痕跡。滿寵突然加快腳步,木牌往門框上一磕:"督郵巡境,開門!"衛兵剛要嗬斥,看見他身後十名衙役腰間的環首刀泛著冷光,喉頭滾動著退到一旁。李朔正在帳中啃肘子,油汁順著胡須滴在虎皮毯上,抬頭看見闖入的少年,油膩的手指懸在半空:"哪來的小子..."
"山陽郡督郵滿寵。"滿寵打斷他,腰間佩刀"嗆啷"出鞘半寸,"聽說李將軍最近缺糧?太守讓我帶句話——要麼散了部曲領官糧,要麼跟我去郡衙喝牢粥。"帳外突然傳來兵器碰撞聲,李朔的親衛剛要衝進來,就看見衙役們舉著火把站滿帳外,火光映得滿寵的側臉棱角如刀。這個在郡學敢痛毆豪紳之子的狠人,此刻眼裡沒有半分畏懼。
李朔的冷汗浸透後背,突然撲通跪下:"小人願散部曲,從此安分為民..."三天後,郡內五股豪強全部遣散私兵,百姓在官道上擺酒相迎,卻發現年輕的督郵早已掛印離去——他剛在高平令任上杖斃貪腐的郡督郵張苞,此刻正背著行囊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建安三年198年),許都的槐樹正茂,滿寵坐在縣衙後堂,盯著麵前的卷宗皺眉。曹洪的賓客在潁川強搶民田,證據確鑿,可文書上"曹"字朱砂印格外刺眼。門吏通報"曹將軍府送書",他掃了眼蠟封,直接丟進炭盆,火星子劈啪作響,燒得"曹洪"二字卷曲成灰。
三日後,賓客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消息傳到曹洪耳中,這位曹操的堂弟拍案而起:"區區許令,敢動我的人?"曹操在丞相府接見滿寵時,他正擦拭染血的佩刀,衣擺還沾著獄中的草屑。"明公召我,是問賓客案嗎?"滿寵抬頭,"他犯的是搶劫罪,按律當斬,我已處決。"
曹操愣住,原想責備他不給曹洪麵子,卻看見少年眼中的堅定——那是在高平令任上杖斃張苞時的眼神,是在郡衙硬剛李朔時的眼神。突然拍腿大笑:"當斷則斷,這才是執法者該有的樣子!"後來楊彪案,荀彧、孔融叮囑"勿加考掠",滿寵卻反其道而行,對著楊彪連抽三十鞭,打得荀彧連夜寫信痛斥。
但三天後,滿寵跪在曹操帳前:"楊公被打後隻說"願見明公",並無反詞。他名動天下,若無罪釋放,百姓會說您包庇名士;若治罪,需有實據。如今遍體鱗傷卻無供詞,反證其清白。"曹操撫掌讚歎,當天釋放楊彪。荀彧後來見到滿寵,拱手一揖:"當初錯怪公,此等手段,方保明公無濫刑之名。"
建安二十四年219年)秋,漢水決堤的巨響震得樊城城樓發抖,於禁的七軍在洪水中化作泡影,關羽的"漢壽亭侯"大旗插上襄陽城頭。曹仁站在樊城牆上,看著泡在水裡的城牆裂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滿寵的靴筒灌滿泥漿,踉蹌著爬上城樓,腰間的印綬在水中拖出長長的痕跡。
"將軍可聽見城外童謠?"滿寵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關羽至,樊城潰’,此刻棄城,黃河以南再無寸土!"他突然拔劍砍斷一根傾斜的梁柱,火星濺入水中發出"滋滋"聲,"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快,關羽派彆將屯郟下,正是怕我們斷其後路。若此時撤退,豈不是告訴天下人,曹公的軍隊遇水則潰?"
曹仁看著這個渾身濕透的太守,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汝南,滿寵率五百人攻下二十餘壁壘,誘殺渠帥時的狠辣。他轉頭對親衛說:"牽我的戰馬,備三壇烈酒!"滿寵卻攔住他,解下自己的腰帶係在城樓上:"今日誰言退,先過我這關!"他帶著傷兵搬運滾木礌石時,腰間的傷口還在滲血,卻笑著對士兵說:"當年在許都殺曹洪賓客,我就知道,這輩子跟定明公了,死也要死在軍旗之下。"
當徐晃的援軍帶著"曹"字大旗殺到,滿寵早已在城牆上殺紅了眼,鎧甲下的中衣全被血浸透,卻依然揮舞著斷刃大喊:"援軍到了,殺賊者賞百金!"關羽在馬上看見城樓上那個血人,長歎一聲撥轉馬頭——他不知道,這個讓他铩羽而歸的狠人,後來會在合肥城再次成為東吳的噩夢。
初平二年191年),公孫瓚的幽州大營,15歲的田豫攥著劉備的袖口,眼中泛起淚光。劉備剛被表為平原相,正是用人之際,卻不得不鬆開少年的手:"吾知汝孝母心切,待天下定,必迎汝歸。"田豫轉身時,劉備突然發現,這個曾在帳中與自己論兵法的少年,背影已初具名將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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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後,公孫瓚派田豫守東州城,王門帶著萬餘袁紹軍殺來。城樓上,田豫看著曾經的同僚,突然放聲大笑:"王將軍,當年公孫將軍解你衣甲救你性命,如今卻為袁紹做犬馬?"王門的戰馬不安地刨蹄,他聽見田豫繼續道:"你若攻,我備好了三千張硬弩;你若退,我開城門放你走——但從此彆想在幽州混飯吃!"
城頭的陽光穿過田豫的衣袂,王門突然想起,這個少年曾在雪地中赤足追蹤敵寇三十裡,此刻眼神如刀,絕非虛張聲勢。他勒轉馬頭,聲音發顫:"退兵!"公孫瓚後來聽說此事,卻隻是冷笑:"豎子雖有謀,終難成大器。"直到鮮於輔在漁陽彷徨,田豫單騎來見:"袁紹外寬內忌,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將軍若歸附,可保宗族平安。"鮮於輔望著少年堅定的眼神,終於點頭——這一決定,讓田豫正式踏入曹操陣營。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代郡的沙丘在風中嗚咽,鄢陵侯曹彰的大軍剛紮營,鮮卑騎兵的號角就從四麵八方響起。田豫站在高處,看著漫山遍野的鮮卑彩旗,突然發現沙丘之間有處凹地,陽光在沙粒上折射出奇異的光芒。
"傳我將令:戰車圍成圓陣,弓箭手藏於車內,每十車留一缺口,置旌旗於後!"他的聲音蓋過呼嘯的風沙,"鮮卑騎兵善奔襲,卻不耐久戰,我們要讓他們撞進鐵桶陣!"曹彰看著這個比自己年長十歲的"軍師",想起父親曹操的叮囑:"田豫善用地形,聽他的。"
鮮卑可汗軻比能看著曹軍的圓陣,嘴角泛起冷笑,揮刀下令衝鋒。但騎兵衝到陣前,卻發現戰車之間的缺口布滿拒馬,箭矢從車內如雨般射出,陣後旌旗招展,仿佛有千軍萬馬埋伏。更致命的是,沙丘地形讓騎兵無法展開,前排戰馬撞在戰車上,後排收不住蹄,頓時人仰馬翻。
田豫抓住時機,打開陣心的小門,率五百死士殺出,戰刀專砍馬腿,鮮卑騎兵在狹小空間內施展不開,被殺得潰不成軍。軻比能敗退時,望著沙丘上的圓陣,心有餘悸——他不知道,這個陣型後來被載入《魏武兵法》,成為對付騎兵的經典戰術。
青龍元年233年),烏丸校尉府,田豫盯著地圖上鮮卑三部的勢力範圍,突然抓起一把黃豆撒在"素利部"的位置。素利剛派人送來千匹戰馬,軻比能的報複必然到來,他要的就是這個。
果然,軻比能率三萬騎兵殺來,田豫卻隻帶千餘騎迎敵。深入敵境百裡,他下令堆砌牛馬糞,點燃後繞道撤退,濃煙在草原上形成巨大的煙柱。鮮卑騎兵追了三天,發現煙柱不斷,卻始終找不到曹軍蹤跡,直到在馬城突然遭遇伏擊——田豫早已在峽穀設下弩兵,萬箭齊發,軻比能的弟弟被當場射死。
最絕的是處理烏丸王骨進,田豫隻帶百騎入其大營,骨進剛要設宴,就看見他按劍而起:"你勾結鮮卑,劫殺漢使,該當何罪?"話音未落,劍光閃過,骨進的頭顱已滾落在地。他拎著首級對驚恐的部眾說:"骨進之罪,與爾等無關,願降者免死!"從此,烏丸各部看見田豫的旗幟,就像老鼠看見貓,數十年不敢南侵。
中平六年189年),洛陽城西,16歲的牽招抱著老師樂隱的棺木,血跡在素白的喪服上暈染成花。亂兵的刀刃就在眼前,同學史路早已逃散,他卻死死抱住棺木:"此乃大儒之屍,爾等若砍棺,先砍我!"帶頭的賊兵看著少年通紅的眼眶,突然想起自己在家鄉的弟弟,刀重重劈在旁邊的槐樹上,轉身而去。
這段"護棺成名"的故事,讓袁紹後來征辟他為督軍從事。某天,袁紹的舍人犯了軍規,牽招二話不說斬首示眾,然後才去稟報。袁紹拍案而起,卻看見他遞來的罪狀書,字跡工整如刀刻:"軍法如山,縱是舍人,犯則當斬。"袁紹突然笑了:"吾得此吏,何愁軍紀不整?"
建安十年205年),柳城的鮮卑大帳,檀木桌上擺著遼東送來的單於印綬,峭王的手指在印紐上摩挲,目光掃過牽招和遼東使者韓忠。"袁公曾封我為單於,曹公說要重封,遼東又送來印綬,"他的聲音像磨刀石,"先生以為,我該認哪個?"
牽招的佩刀突然出鞘三寸,韓忠的話音戛然而止。"曹公奉天子之命,封拜皆有法度,"他踏前一步,衣擺帶起的風讓燭火搖曳,"遼東不過一郡守,竟敢私授單於印,是想謀反嗎?"韓忠漲紅了臉:"我遼東擁兵百萬,憑什麼聽曹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