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乾聞言,眉頭微蹙,看向蕭夙朝的眼神裡帶著幾分不解與沉鬱:“朝兒,清胄再怎麼說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縱然有錯,教訓一番便是,為何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他話音剛落,澹台嶽忽然從袖中摸出顆墨色藥丸,快步走到蕭太後暈倒的軟榻邊,捏開她的嘴就塞了進去,拍了拍手上的灰道:“打住打住,先不說這個。”他指了指蕭程乾的載體,“您這剛還陽的身子禁不住折騰,一會兒再把載體氣崩了,我姐可沒多餘靈力給您修補。”
他轉頭衝太上皇和太皇太後笑了笑,語氣活絡起來:“說起來,我姐前些日子剛給您添了幾個孫兒孫女兒,一個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得緊。我已經讓人留了幾個太醫在這兒守著薛檸語,咱們不如回養心殿慢慢說?”
太上皇一聽“曾孫”,臉上頓時漾開笑意,連連點頭:“那幾個小家夥,眉眼隨極了朝兒和凝霜,朕疼愛的緊!”
蕭程乾連忙上前要扶太上皇,太上皇卻擺擺手,自己拄著拐杖站穩了,笑道:“哪能讓你這剛回來的人扶著?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
一行人剛要往外走,澹台凝霜忽然朝澹台嶽遞了個眼神。澹台嶽瞬間心領神會,湊到蕭夙朝身邊道:“姐夫,我先不跟你們回去了。得去趟禁忌蠻荒找容妤,問問先帝還陽的手續該怎麼跟冥界報備,免得日後出岔子。”
蕭夙朝點頭:“嗯,早去早回。”
澹台嶽剛要轉身,澹台凝霜忽然從腰間摸出張瑩潤的靈卡遞過去,淡淡道:“卡裡有八千萬靈力,算你半年的生活費,省著點花。”
澹台嶽眼睛一亮,一把搶過靈卡揣進懷裡,笑得見牙不見眼:“姐!親姐!還是你最疼我!”說罷,身影一晃就消失在殿外,想來是急著去辦正事了。
蕭夙朝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轉頭攬住澹台凝霜的肩,對蕭程乾道:“父皇,走吧,路上我再跟您細說清胄的事。”
養心殿內暖意融融,蕭夙朝親自扶著蕭程乾在主位坐下,又讓宮人奉上熱茶。剛安置妥當,江陌殘便在殿外通報:“陛下,太上皇,太子殿下、睢王爺帶著翊王爺、錦瑟帝姬、錦華公主到了。”
話音未落,澹台凝霜從寢殿側門走了出來,懷裡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嬰兒,正是剛滿五個月的蕭景晟。小家夥穿著件鵝黃色的繈褓,正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四處瞧,嘴裡還發出“咿呀”的軟聲。
蕭夙朝見狀,連忙快步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語氣裡帶著嗔怪:“坐著歇著便是,哪能讓你抱孩子?仔細累著。”他低頭逗了逗懷裡的小兒子,指尖被嬰兒攥住時,眼底漾開一片溫柔。
這時,殿門被推開,幾個孩子魚貫而入。八歲的太子蕭尊曜穿著一身杏色錦袍,懷裡抱著還沒滿三歲的弟弟蕭翊,小大人似的走進來,先規規矩矩地行禮:“母後,曾祖母,曾祖父,父皇。”他抬眼瞥見主位上的蕭程乾,有些好奇地問,“父皇,這位是?”
被哥哥抱著的蕭翊眨巴著大眼睛,看到太皇太後時,立刻伸出小胖手,奶聲奶氣地喊:“曾祖母抱——”
緊隨其後的是蕭尊曜的雙生弟弟睢王蕭恪禮,他性子比哥哥急些,回頭衝身後喊:“念棠、錦年,快點走,彆墨跡!”
五歲的錦瑟帝姬蕭念棠穿著件粉色襦裙,拉著雙生妹妹蕭錦年的手,小步跑進來,脆生生地喊:“曾祖母,曾祖父,父皇,母後!”
蕭尊曜再次看向蕭程乾,目光裡滿是孩童的好奇:“曾祖父,這位是我的皇爺爺嗎?”
太上皇笑著點頭,伸手摸了摸蕭尊曜的頭:“是啊,這就是你皇爺爺。尊曜都長這麼高了,比上次見時又壯實了些。”
蕭程乾望著眼前這幾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時有些怔忡。他看著蕭尊曜眉眼間酷似蕭夙朝的英氣,看著蕭翊伸著小胖手要抱抱的憨態,看著念棠和錦年梳著一樣的雙丫髻,像兩朵嬌豔的小花兒……眼眶忽然一熱。
“好孩子,好孩子……”他聲音有些哽咽,伸手想摸摸孩子們,又有些拘謹地縮了縮,最終隻是溫柔地笑,“都長這麼大了,真好。”
蕭尊曜悄悄用手肘往後懟了懟蕭恪禮,給了個眼神示意。蕭恪禮領會,往前站了半步,對著蕭程乾拱手作揖,小大人似的朗聲道:“皇爺爺,孫兒叫蕭恪禮,恪守的恪,禮製的禮,取自恪守禮製之意。”
蕭尊曜緊跟著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行了個標準的君臣禮,聲音沉穩:“孫兒蕭尊曜,給皇爺爺請安。”
蕭程乾被這兩個懂事的孩子逗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好好好,都是好孩子。”
蕭夙朝見孩子們圍著蕭程乾親近,便趁機問道:“父皇,您今晚想住在哪處宮殿?兒臣讓人先去打點妥當。”
蕭程乾正忙著逗弄湊到膝前的蕭翊,隨口答道:“就住慈安宮吧,離著孩子們近,方便些。”
“行。”蕭夙朝應下,轉頭便對江陌殘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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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蕭念棠拉著蕭錦年的手跑到蕭程乾麵前,仰著小臉脆生生地說:“皇爺爺,我叫蕭念棠。‘晚夜微雨問海棠’的棠,是二哥給我起的名字呢!”
蕭錦年性子文靜些,跟著姐姐小聲道:“皇爺爺,我叫蕭錦年,錦繡的錦,年華的年。取自‘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被太皇太後放回地上的蕭翊也邁著小短腿跑過來,抱住蕭程乾的褲腿,奶聲奶氣地仰臉道:“皇爺爺,翊兒……翊兒單名一個翊,飛翔的翊!”他邊說邊張開小胖胳膊,模仿著飛鳥的樣子。
蕭程乾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孩子們,隻覺得心都要化了。他挨個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眼底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好,好,爺爺都記住了。念棠清雅,錦年溫婉,翊兒有朝氣,真是個個都好。”
蕭念棠眼珠一轉,趁機拉著蕭程乾的衣袖晃了晃,小臉上滿是委屈:“皇爺爺,我二哥總欺負我!明知道我最喜歡海棠花,還讓人把我殿裡的海棠都挪到院子裡去了,現在想看花得跑老遠呢!”
蕭夙朝一聽這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瞪向蕭恪禮:“蕭恪禮,你皮又癢了是吧?連妹妹都欺負?”
蕭恪禮急得漲紅了臉,梗著脖子反駁:“誰欺負她了?她殿裡的海棠擺得跟迷宮似的,多的沒地方落腳!前日我去找她拿話本,走兩步磕一下花盆,三分鐘不到摔了六七次,膝蓋都青了,不該給她挪出去?”
蕭尊曜在一旁聽得頭疼,沒等蕭恪禮說完便揚聲道:“宋安。”
他的貼身侍衛宋安立刻從殿外走進來,躬身待命:“屬下在。”
“去東宮庫房挑個最高的花架,送到錦瑟帝姬殿裡,”蕭尊曜吩咐道,“讓工匠把海棠都架起來,既不占地方,也不耽誤她賞花。”
宋安應聲:“喏。”
蕭恪禮沒想到哥哥會幫著妹妹,愣了愣,拉著蕭尊曜的衣袖小聲喊:“曜哥哥……”
蕭尊曜瞥了他一眼,語氣平淡卻帶著幾分戲謔:“彆叫得這麼黏糊,你哥沒彎。”
蕭翊在一旁聽得新奇,學著蕭恪禮方才那黏糊糊的音調,張開小胖手朝蕭尊曜喊:“曜哥哥抱抱——”
方才還一臉正經的蕭尊曜,臉上瞬間綻開一抹堪稱“不值錢”的笑,快步走過去把蕭翊撈進懷裡,聲音軟得能掐出水:“欸,哥哥抱。”
蕭恪禮在一旁看得直撇嘴,衝蕭念棠小聲辣評:“看看那不值錢的樣兒,嘖嘖嘖。還太子爺呢,我看就是個全職管家,天天圍著咱們幾個轉,沒眼看!”
蕭念棠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壓低聲音提醒:“二哥彆說了,大哥最記仇了,小心他回頭給你派一堆功課。”
這邊兄妹幾個拌嘴的功夫,蕭夙朝把懷裡的蕭景晟遞向蕭程乾,笑著說:“父皇,您抱抱這小家夥。您這孫兒黏人得很,方才還攥著我的手指不肯放呢。”
蕭程乾連忙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家夥似乎不認生,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瞅著他,還伸出小手去抓他的胡須,逗得蕭程乾哈哈大笑。
被蕭尊曜抱在懷裡的蕭翊見了,立刻不依地扭了扭身子,嚷嚷道:“皇爺爺不能抱弟弟!要抱翊兒!翊兒也很乖的!”
太上皇看著這滿堂的熱鬨,笑著搖了搖頭,對太皇太後道:“你們鬨吧,朕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先回壽康宮歇著了。”
太皇太後連忙應道:“欸,我跟你一起回去,讓他們年輕人帶著孩子折騰去。”
說著,兩人由宮人攙扶著往外走,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叮囑:“彆讓孩子們鬨太晚,仔細著了涼。”
蕭夙朝和澹台凝霜連忙應下,看著太上皇和太皇太後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才轉頭看向還在爭風吃醋的孩子們,無奈又寵溺地笑了。
蕭尊曜見蕭程乾被蕭翊纏得沒法子,主動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裡接過蕭景晟。小家夥許是鬨累了,在他臂彎裡乖乖靠著,小嘴還抿了抿。蕭尊曜輕輕拍著弟弟的背,動作熟練又輕柔,倒真有幾分兄長的沉穩模樣。
蕭程乾這才騰出手,把吵著要抱抱的蕭翊攬進懷裡,指尖摩挲著孩子柔軟的發頂,方才被熱鬨衝淡的凝重又浮上臉來,沉聲問蕭夙朝:“現在可以告訴朕,清胄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非要置他於死地?”
蕭夙朝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語氣沉得像浸了冰:“他帶兵逼宮,要兒臣退位讓賢,還命人打斷了兒臣的手腳筋,逼得兒臣險些喪命。”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澹台凝霜身上,眼底掠過一絲痛楚:“他還……強要了霜兒。”
澹台凝霜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卻沒說話。
蕭夙朝深吸一口氣,聲音更冷了幾分:“最讓兒臣不能忍的是,他竟指使薑越,在禦書房外打了尊曜三十大板。那時尊曜才多大?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硬生生扛著板子沒哭一聲,後背都打爛了……”
“那會兒孫兒才七歲。”蕭尊曜抱著蕭景晟,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可垂在身側的手卻悄悄攥成了拳,“太醫說,再重三分,就該傷及肺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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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程乾懷裡的蕭翊似懂非懂,見氣氛不對,也乖乖收了聲,隻往他懷裡縮了縮。
蕭程乾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銳利如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這個畜生……他怎麼敢?!”
殿內瞬間靜得落針可聞,連燭火燃燒的劈啪聲都清晰可辨。許久,蕭程乾才啞著嗓子道:“這樣的逆子,留著確實是禍害。是朕從前太縱容他了。”
他看向蕭夙朝,目光裡帶著愧疚與痛惜:“苦了你們了……”
澹台凝霜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指尖觸及微涼的緞麵,忍不住打了個輕顫。蕭夙朝眼尖,立刻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大氅,仔細披在她肩頭,還細心地係好領口的玉帶,低聲問:“這樣好受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