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凝霜被他那眼神看得耳尖發燙,忙低頭去看手裡的卷軸,假裝沒瞧見,隻清了清嗓子想轉移注意力。
“偶像!”連卿雅忽然往前湊了湊,聲音裡帶著點狡黠的期待,“我要私印!”
她這話像顆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麵,霎時間,整個大殿都炸開了鍋。
“對!要私印!”
“綰華女帝的私印才夠珍貴!”
“宸曜帝也給蓋一個吧!”
此起彼伏的聲音浪濤似的湧來,澹台凝霜握著筆的手一頓,心裡咯噔一下——私印哪能隨便給?那玩意兒蓋出去可就是認了身份的,真要是流出去,指不定要惹出多少爭搶事端。她飛快地轉著念頭,私印是保不住了,但絕不能用自己的。
她定了定神,抬眼看向眾人,揚聲道:“行啊。”
喧鬨聲頓時靜了半截,個個都屏息等著她下文。
澹台凝霜話鋒一轉:“帶印章了嗎?”
連卿雅眼睛一亮,立刻從袖袋裡摸出枚玄鐵小印,獻寶似的遞過去:“帶了帶了!這是我老公的私印哦!”
她話音剛落,容妤也跟著掏出枚玉印,身後的眾人更是嘩啦啦掏出一堆印章,玉石的、青銅的、甚至還有獸骨雕刻的,顯然都是有備而來。容妤笑得眉眼彎彎:“我們都帶了!”
玄彥旭剛端起茶杯要喝水,聽見連卿雅那句“我老公的私印”,猛地一頓,茶水差點潑在衣襟上。他扭頭看向自家那口子舉著他的玄鐵印獻殷勤的模樣,眉頭擰得能夾死蚊子:“???”
這是……偷家?他的私印什麼時候成了給彆人追星的工具了?
澹台凝霜看著那一堆五花八門的印章,指尖在金筆上轉了兩圈,徹底沒了脾氣:“……”這群人,連這都準備得這麼周全?
旁邊的顧修寒被吵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實在忍無可忍,周身陡然釋放出一股無形的威壓。那威壓如靜水沉淵,瞬間壓得殿內的喧鬨聲低了大半。
“安靜。”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再吵就提前收攤。都坐好等著,渴了去外麵買水,餓了去殿外買飯,賬我來結。”他頓了頓,指節敲了敲案幾,“要蓋印可以,統一換成帝啟臨的私印。”
他容易嗎?好好的議事變成簽售會就算了,現在還要被這群人吵得腦仁疼。
可殿內眾人像是沒聽見似的,該遞卷軸的遞卷軸,該喊私印的照樣喊。顧修寒嘴角抽了抽,算了,愛咋咋地,就這麼簽吧。
帝啟臨正抱著胳膊看戲,聽見自己的名字,樂嗬嗬地擺手:“用吧用吧!”他的私印看著金貴,實則是特製的,用過之後靈力便會消散,雖沒了實際效力,卻自帶流光紋路,當個收藏品倒也不錯。
葉望舒不知何時從袖中摸出一疊小巧的木印,分發給身邊的人,淡淡道:“用自己的,這一批。”
眾人低頭一看,那些木印上刻著各自的名字,邊角還綴著細小的符文,顯然是提前準備好的。最妙的是,葉望舒指尖在印麵上一點,符文便亮起微光——竟是和帝啟臨的私印一樣,用過即失效的款式。
各人手裡被塞了枚現成的私印,頓時喜笑顏開。澹台凝霜捏著那枚刻著“綰華”二字的木印,看著上麵流轉的微光,忍不住朝葉望舒投去個讚許的眼神。還是這位想得周到,既滿足了眾人的心願,又免得日後生出事端。
蕭夙朝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指尖在她手裡的木印上碰了碰,低笑道:“還是望舒細心。”他轉身拿起自己那枚刻著“宸曜”的木印,在剛簽好的令牌上蓋了一下,暗紅的印泥落在令牌上,瞬間泛起層淡淡的金光,隨即又隱去不見。
澹台凝霜看著那枚令牌,忽然覺得這場荒唐的簽售會,倒也多了幾分彆樣的趣味。她低頭,在容妤遞來的卷軸上蓋下私印,金粉與暗紅的印泥交相輝映,引得周圍又是一陣低低的驚歎。
澹台凝霜在卷軸上蓋完最後一下,抬眼看向容妤,指尖還沾著點暗紅的印泥,語氣裡帶著點無奈:“滿意了?”
容妤捧著卷軸笑得見牙不見眼,那金粉題字配著暗紅私印,在絹布上流光溢彩,看得她眼睛都直了:“滿意滿意!太滿意了!”她忽然又往前湊了湊,眼裡閃著期待的光,“偶像,那……合個影?”
澹台凝霜想也沒想就拒絕:“免了。”
她話音剛落,殿內頓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對啊對啊,合個影吧!”
“和綰華女帝拍一張,回去能裱起來!”
“宸曜帝也來一張唄!”
此起彼伏的請求像潮水似的湧來,澹台凝霜握著木印的手一頓,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得,剛應付完私印,又來合影,這群人的花樣還真不少。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算是徹底麻了。
旁邊的蕭夙朝低笑一聲,湊到她耳邊:“看來你的魅力比朕還大。”
澹台凝霜沒好氣地肘了他一下,轉頭看向排著隊的眾人,揚聲道:“下一個。”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算是變相拒絕了合影的請求。手裡的金筆再次落下,筆尖劃過玉簡的聲音清脆悅耳,將那些嗡嗡的議論聲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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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妤見狀,識趣地捧著卷軸退到一邊,心裡卻在偷偷盤算——合影不成,等會兒偷偷畫張畫像總可以吧?
排在後麵的人見狀,也不敢再提合影的事,隻是遞上物件時,眼神裡的激動又濃了幾分。畢竟能得女帝親手簽名蓋章,已是天大的殊榮,再強求合影,倒顯得不知好歹了。
澹台凝霜飛快地在一片玉簡上落下名字,餘光瞥見蕭夙朝那邊也在有條不紊地簽名,偶爾抬眼與她對視,眼底總帶著點揶揄的笑意。她抿了抿唇,加快了手裡的動作——趕緊簽完趕緊結束,再待下去,指不定還要冒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
帝啟臨和玄彥旭在角落裡看了半晌熱鬨,忽然對視一眼,竟也默契地拿起案上的紙筆,慢悠悠地加入了排隊的行列。玄彥旭還特意繞到連卿雅身後,趁她捧著卷軸傻笑的功夫,伸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敢拿他的私印給彆人蓋,回頭再算賬。
此時殿內的隊伍早已換了光景。先前圍在澹台凝霜麵前的人,見她簽得差不多了,竟自發地往蕭夙朝那邊挪;蕭夙朝跟前的粉絲領完簽名,又默契地轉向顧修寒;連葉望舒那處,也有剛從謝硯之隊伍裡轉過來的文臣,手裡還捧著剛簽好的詩集。
仿佛約定好了似的,這群人竟要把殿裡九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挨個“打卡”一遍。
澹台凝霜看著自己麵前剛空了沒半刻鐘,又被從蕭夙朝那邊分流過來的人重新填滿,握著筆的手頓了頓,嘴角抽了抽:“……”
蕭夙朝剛送走一位捧著令牌的老臣,抬眼就見顧修寒那邊的人潮往自己這兒湧,眉峰微挑,眼裡閃過一絲無奈:“……”
顧修寒剛把最後一枚丹方簽完,還沒來得及喝口茶,就見祁司禮那邊的武將們扛著長槍排了過來,指尖在案幾上敲了敲,麵上波瀾不驚,心裡卻在歎氣:“……”
葉望舒低頭給詩集蓋章的動作一頓,瞥見淩初染那邊的女眷們笑著朝自己走來,筆尖懸在紙上,眸色微頓:“……”
淩初染和時錦竹對視一眼,看著從葉望舒那邊轉過來的人,一個捏了捏發簪,一個理了理袖口,異口同聲地在心裡腹誹:“……”獨孤徽諾更是直接,剛把生辰帖疊好,就見新的隊伍排到了麵前,乾脆閉著眼抬手蓋章,懶得再看。
謝硯之搖著剛簽完的折扇,見祁司禮那邊的人扛著兵器過來,忍不住低笑一聲:“這是要把咱們當話本裡的十全十美圖來集?”
祁司禮長槍往地上一頓,悶聲道:“他們不用修煉?不用理政?”
殿內眾人像是沒聽見這些腹誹似的,依舊排著隊,手裡的物件換了又換,從卷軸到令牌,從詩集到兵器,恨不得讓每個人都留下痕跡。
澹台凝霜看著手裡剛簽好的第五塊玉簡,忽然明白過來——這群人哪是來要簽名的,分明是想集齊他們九個的筆跡印章,湊個九宮格發朋友圈!
她抬眼看向蕭夙朝,對方恰好也望過來,兩人眼裡都帶著哭笑不得。
“絕了,”澹台凝霜低低地說了一句,聲音裡滿是無奈,“他們是覺得這三個小時太長,特意找點事做?”
蕭夙朝低笑一聲,提筆在令牌上落下名字:“大概是覺得,錯過了今日,往後再難有這麼齊的場麵了。”
話是這麼說,可看著麵前源源不斷的隊伍,澹台凝霜還是忍不住想——等這場“集郵”結束,她怕是要手酸到明天抬不起來了。
旁邊的帝啟臨倒是樂在其中,一邊給人簽名,一邊朝玄彥旭擠眉弄眼:“你看,咱哥倆這不也有排麵了?”
玄彥旭瞥了眼手裡剛簽下的名字,又看了看遠處捧著他私印到處炫耀的連卿雅,終是沒忍住,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無聊。”
雖說是這麼說,手裡的筆卻沒停。畢竟,能讓這群平日裡各忙各的人湊在一起,像凡間孩童集卡似的排隊,倒也算是難得的熱鬨了。
簽完最後一個名字時,窗外的日頭已斜斜墜向天際,殿角的銅鐘“當——當——”敲了兩下,沉悶的聲響裡透著幾分解脫。
隨著最後一波人捧著簽滿名字的物件歡天喜地地退去,大殿裡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癱在各自座位上的九個人。案幾上散落著筆硯印泥,地上還留著幾枚掉落的錦帕,處處透著方才的喧鬨痕跡。
葉望舒揉著發酸的手腕,發間的玉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她看著空蕩蕩的殿門,語氣裡帶著點脫力的沙啞:“可算完了。這哪是開大會,分明是擱這兒集郵呢?又是簽名又是蓋章的,比抄十卷經文還累。”
沒人接話,隻有此起彼伏的揉手腕聲。澹台凝霜蜷著手指活動了兩下,指節酸得發僵,剛才握筆太用力,連指尖都泛著紅。蕭夙朝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長睫在眼下投出片淺影,平日裡挺拔的脊背難得顯出幾分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