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龍榻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澹台凝霜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身側的位置早已涼透——蕭夙朝顯然是天不亮就去前殿上朝了。
錦被滑落肩頭,露出頸側深淺不一的印記,昨夜的餘韻還殘留在四肢百骸,稍一動彈,腰腹就傳來一陣酸軟的鈍痛。她皺了皺眉,正想撐著身子坐起來,就見落霜端著水盆從外間走進來,見她醒了,連忙放下銅盆,屈膝行禮:“奴婢落霜,給皇後娘娘請安。”
澹台凝霜擺擺手,聲音還帶著初醒的慵懶沙啞:“起來吧。”她嘗試著挪了挪身子,後腰的酸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隻能朝落霜伸出手,“過來扶本宮一把,腰疼得厲害。”
落霜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托住她的胳膊,借力將她扶起來。目光不經意掃過她裸露的肩頭,見那片肌膚上滿是曖昧的紅痕,不由得低下頭,臉頰微紅——昨夜殿內的動靜,她在廊下守著,多少也聽見了些,隻是不敢多問。
“娘娘要不要再歇會兒?”落霜扶著她靠在引枕上,輕聲問道,“陛下臨走前吩咐了,若是娘娘醒得晚,早膳就溫在小廚房,等您起身再傳。”
澹台凝霜揉著後腰,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他倒會吩咐。”嘴上抱怨著,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她瞥了眼窗外,晨光正好,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那個淑妃呢?”
“回娘娘,”落霜一邊替她整理淩亂的衣襟,一邊回話,“方才路過禦花園,見淑妃娘娘帶著宮女在那邊溜達呢,瞧著像是在賞花。”
澹台凝霜挑了挑眉,指尖撚著引枕上的流蘇,語氣聽不出情緒:“倒是有閒情逸致。”她頓了頓,對落霜道,“伺候本宮梳洗吧,總躺著也不是回事。”
落霜應聲“是”,轉身去取梳洗用具。銅鏡裡映出她略帶倦容的臉,眼尾還泛著淡淡的紅,像是被染上了胭脂。澹台凝霜抬手撫上頸側的印記,想起昨夜蕭夙朝那副霸道又灼熱的模樣,耳根不由得又熱了起來。
這男人,真是越來越沒分寸了。她心裡嗔怪著,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梳洗完畢,落霜取來一襲石榴紅的披肩宮裝。那料子是上好的雲錦,金線繡成的纏枝蓮紋在晨光下流轉著細碎的光澤,領口袖邊滾著一圈雪白的狐裘,襯得澹台凝霜本就白皙的肌膚愈發瑩潤。她對著銅鏡轉了轉,裙擺掃過地麵,窸窣作響。
“走吧,咱們也去禦花園轉轉。”澹台凝霜扶著落霜的手起身,剛站直身子,腰腿間的酸麻就像潮水般湧來,讓她踉蹌了一下,不由得低低“嘶”了一聲。
落霜連忙加了把勁扶住她,關切道:“娘娘慢些,要不還是在殿裡歇著吧?禦花園的景致,哪天看都一樣。”
澹台凝霜擺擺手,緩了緩勁才道:“總悶在屋裡也無趣。”她由著落霜扶著,慢慢往外走,陽光透過朱紅廊柱灑在身上,暖融融的,倒驅散了幾分倦意。
行至抄手遊廊,她望著遠處枝頭新發的嫩芽,忽然輕聲道:“快到年關了。”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再過半個月,該是萬國來朝的日子了。”
落霜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笑道:“可不是嘛,到時候宮裡頭該熱鬨了。各國使臣帶來的奇珍異寶,定能讓娘娘開眼呢。”
澹台凝霜指尖拂過廊下懸掛的宮燈,那燈籠還是去年的樣式,蒙著層薄塵。“熱鬨是熱鬨,”她淡淡道,“不過是各國打著朝賀的幌子,暗地裡較勁罷了。”她抬眼望向太和殿的方向,蕭夙朝此刻怕是正在朝堂上與大臣們商議此事,“他又該忙得腳不沾地了。”
話音剛落,就見不遠處的石子路上,一抹水綠色的身影正緩緩走來,正是上官璃月。對方顯然也看見了她,腳步頓了頓,隨即斂衽行禮,聲音柔得像春水:“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澹台凝霜瞥了她一眼,石榴紅的宮裝襯得她氣場愈發沉靜,隻淡淡“嗯”了一聲,算是應了。
澹台凝霜扶著腰,眉頭微蹙,語氣裡帶著幾分難耐的倦意:“去旁邊亭子裡坐坐吧,實在疼得要命。”
落霜連忙應著,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不遠處的八角亭挪步。亭柱上纏繞的藤蔓剛冒出新綠,石桌上還留著昨夜的露水,被晨光一照,亮閃閃的。落霜先替她拂去石凳上的薄塵,才扶著她坐下,又轉身從隨身帶著的食盒裡取出茶具,手腳麻利地沏了壺熱茶,雙手捧著茶盞遞過去:“喏,娘娘用茶暖暖身子。”
澹台凝霜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才覺得那股從骨頭縫裡鑽出來的酸軟稍緩。她望著禦花園裡抽芽的花木,忽然對落霜道:“淑妃剛入宮,身邊想必還缺些體麵物件。你去本宮的私庫裡,取幾匹上用的雲錦,再挑幾套新打的赤金首飾,送到永華宮去。”
落霜愣了一下,隨即應道:“是,奴婢這就去辦。”
“等等,”澹台凝霜呷了口茶,又補充道,“傳本宮的話,淑妃上官氏,性資敏慧,著晉封貴妃,賜居永華宮主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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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霜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抬眼看向自家主子——昨夜陛下那般折辱,娘娘今兒卻主動晉她位分,還賜了這麼些貴重物件,實在不像是記仇的樣子。
澹台凝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劃著圈,聲音平靜無波:“你是不是覺得奇怪?”她抬眼望向太和殿的方向,晨光已爬上門樓的琉璃瓦,“再過半個月萬國來朝,各國使臣帶著家眷入宮,後宮若是連個體麵的位分都擺不出來,豈不讓人看了笑話?”
她頓了頓,將茶盞放在石桌上,語氣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算計:“讓她做了貴妃,麵上瞧著是恩寵,實則……也該替本宮分擔些迎來送往的瑣事了。你說,這般安排,能在那些外邦人麵前,撐得起咱們蕭國的體麵嗎?”
落霜這才恍然大悟,連忙躬身道:“娘娘深謀遠慮,自然是妥當的。再者說,這後宮之事,向來是陛下聽您的,您定了的主意,陛下哪有不依的道理?”
澹台凝霜輕笑一聲,沒再說話,隻是望著遠處遊廊儘頭那抹漸行漸遠的水綠色身影,眼底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這後宮之中,誰不是踩著棋子往上爬?既然上官璃月想爭,那便給她個“爭”的資格,隻是這棋盤的規矩,還得由她來定。
落霜望著那抹水綠色身影消失在遊廊拐角,忍不住低聲啐了一口:“越發沒規矩了!皇後娘娘親自晉了她的位分,這般天大的恩寵,她倒好,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眼裡是沒把娘娘放在心上嗎?”
澹台凝霜把玩著茶盞的手指頓了頓,眼底漫上一層冷意,語氣卻依舊平淡:“是嗎?”她揚聲對亭外候著的侍衛道,“來人。”
兩名侍衛立刻上前躬身聽令。
“去永華宮,把剛晉封的貴妃給本宮綁回來。”澹台凝霜將茶盞重重擱在石桌上,茶水濺出幾滴在青石板上,“本宮倒要問問她,這恩旨謝了嗎?規矩學全了嗎?”
侍衛們不敢遲疑,應聲“喏”,轉身便要去辦。
恰在此時,幾名養心殿的宮人從長廊那頭走來,見了亭中情形,忙垂首侍立在側。為首的梔意款步上前,屈膝行禮,聲音清亮:“奴婢梔意,給皇後娘娘請安。陛下有旨。”
澹台凝霜端坐在石凳上紋絲不動,隻淡淡抬了抬眼。周圍的宮人、侍衛見狀,紛紛跪倒在地,連落霜也跟著屈膝跪下,整個八角亭瞬間安靜下來,隻剩風拂過藤蔓的輕響。
梔意展開明黃的聖旨,朗聲宣讀:“陛下有旨,著皇後於今日下午試衣佩飾,以彰其尊榮。再者,江南水患、迦關天花、京中食人惡物,皆按皇後所獻良策一一解決,如今國庫充盈,民生漸安。特贈皇後萬兩黃金、綾羅綢緞各百匹、稀珍擺件百件、墨狐裘五件、宮裝頭麵各三十套。欽此。”
澹台凝霜這才緩緩起身,裙擺掃過石凳,她對著聖旨的方向盈盈一拜,聲音沉穩:“臣妾謝陛下隆恩。”
“謝恩?”一道低沉含笑的嗓音忽然自身後傳來,帶著熟悉的灼熱,“不如換個地方,好好謝朕。”
澹台凝霜心頭一跳,緩過神來,轉頭望向聲音來處——隻見蕭夙朝身著墨金色龍紋帝服,玄色鑲金邊的腰帶束著寬肩窄腰,步履沉穩地走來。陽光灑在他繡著暗紋的袍角,折射出威嚴的光澤。他身後跟著十六名捧著賞賜的宮女太監,而夏梔栩與江陌殘則一左一右隨侍其後,皆是低眉順目的模樣。
她連忙斂衽行禮,語氣裡添了幾分恭敬,卻掩不住那絲被他調侃的羞赧:“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蕭夙朝已走到她麵前,伸手扶起她的胳膊,指尖故意在她腕間摩挲了一下,低聲笑道:“剛在亭中發威,綁貴妃?皇後倒是越來越有架勢了。”
澹台凝霜被他說得耳根發燙,卻仰頭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坦然:“後宮規矩,總得有人立。陛下日理萬機,臣妾替您分憂罷了。”
蕭夙朝低笑一聲,沒再追問,隻朝梔意遞了個眼色。梔意立刻會意,指揮著宮人將賞賜一一呈到亭中——一箱箱黃金閃著耀眼的光,一匹匹綢緞流光溢彩,還有那五件墨狐裘,毛色亮得像潑了墨的雲,顯然是極品。
“這些,還入得了皇後的眼?”蕭夙朝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語,“若不夠,庫房裡的寶貝,你儘管搬。”
澹台凝霜被他攬得腰側又是一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被他捉著手指輕輕捏了捏,那點嗔怪便也散了。
澹台凝霜瞥了眼亭中堆積如山的賞賜,故意揚了揚眉,語氣帶著幾分戲謔:“陛下的賞賜,就隻有這些?”
蕭夙朝低笑一聲,俯身湊近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隻有兩人能懂的曖昧:“旁的東西,朕讓人先送養心殿了。”他指尖在她腰側輕輕劃了下,惹得她瑟縮了一下,才繼續道,“有你上次說的超薄的,還有大號的,特意備了你喜歡的白茶味。哦對了,還有朕最中意的電動款,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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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目光在她泛紅的臉頰上流連,笑意更深:“另外,還尋了幾套新做的衣裳,布料薄得很,穿起來……方便。乖寶兒,回頭陪朕好好瞧瞧?”
最後幾個字說得又輕又勾人,澹台凝霜的臉“騰”地一下紅透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連帶著耳垂都燙得驚人。她抬手想捶他,卻被他順勢握住手腕,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脈搏,眼底的笑意藏不住。
恰在此時,兩道身影匆匆從遊廊那頭走來——正是方才奉命去綁人的侍衛,此刻正一左一右架著上官璃月。她顯然是掙紮過的,水綠色的宮裝皺了好幾處,發髻也有些散亂,臉上又驚又怒,看見亭中的蕭夙朝,眼中瞬間燃起一絲希冀,剛要開口呼救,就對上澹台凝霜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