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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怎麼在這裡?”
“我……”
謝共秋目光有一瞬躲閃,在高強度的理性思維下,他認為“借口”與“緣由”是不同的。
“來泉大開會”是他為見花祈夏而創造的合理緣由,但如果現在不能陳述出這一緣由的本質目的,謝共秋就無法判彆:當他將其說出口的瞬間,這個緣由是否就成了一種欺騙?
謝共秋不確定,可是他又無法現在就將“我想來見你”宣之於口,這是“居心叵測的偶遇”,是謝共秋來到這裡的本質目的。
卻也是他窮極自我也想要履行的事,從屬於高度的情感表達——
科學研究證明,在無法保證時機恰當的條件下,這樣的話語有87.6%的概率會給女孩帶來壓力。
在努力學習與女孩建立羈絆的過程中,謝共秋時常因生澀而手足無措,“我來……”
花祈夏疑惑眨眼。
他們身後響起燕度的腳步聲。
“聽說泉大醫學院的院長和咱學校鑒定中心主任是故交,謝醫生,你這回來泉大開會是看在他倆誰的麵子上?”
理性與情感對立的衝突困境被人巧妙地跳過了,並拋出兩個新的心理錨點,燕度笑著開口,兩個人視線相擦而過。
謝共秋眼底的踟躕漸漸散開。
——這一刻,他們確實在“不給女孩徒增煩擾”這一目的上達成了共識。
儘管這平衡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如浪花般迸濺碎散,矛盾與衝突的撞點轉瞬即至。
但正如燕度所說的,那是他們之間的事,不該驚擾花祈夏此時的快樂。
花祈夏恍然大悟:“你昨天去泉大開了會?”
謝共秋垂下眸子點頭,他在女孩率先選擇了一個錨點後順利做出迎合:“……嗯。”
燕度波瀾不驚地挪開視線。
“這事兒整的,學長,早知道昨天你也在,”花祈夏“啪”地一拍手,覺得挺可惜的,“我們就可以一起去啤酒節玩了。”
燕度看著花祈夏純然遺憾的神情,若有所思。
對於謝共秋的忽然出現,花祈夏並沒有表現出昨天對燕度那樣的猶疑與警惕。
可能這一刻在場的兩個男人誰也無法知道:他們心照不宣隱瞞的動機,在女孩這裡——
或許昨天是很重要的,那是花祈夏唯恐被劇情掌控的枷鎖。
但昨晚,她和燕度登上了那輛不知駛向何方的公交車。
她明明不知道目的地,卻又在深夜平安地回到原點,今天也沒有因為錯過了那個腦海中的“目的地”而抱憾傷懷。
現在這些男主們或自主或客觀的出現,不論偶然與必然,對她來說,背後的驅動目的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有人在昨天教會了她:目的本身或許並沒有那麼舉足輕重,花祈夏隻想享受自己的時間與路途的風景。
咳,雖然她昨天是在車上整整睡了一路……
想起昨天沙灘上熱火朝天的場景,花祈夏還有些意猶未儘:“學長你都不知道昨天沙灘上有多high!對了,燕度學長昨天超級厲害,參加那個shot杯挑戰賽直接破了記錄!”
燕度微微一笑。
謝共秋也沒有表現出疏離的態度,點了點頭,花祈夏給他看手上的熒光手環,聽著她儘興地描述,謝共秋的表情就融了冰。
花祈夏一邊說,一邊跑去路口的小攤前要了三份魚丸。
“哎。”看著女孩的背影,燕度忽然說,“還記得聞人講的那個故事麼。”
他唇角露出一絲嘲弄的弧度,既對自己也對謝共秋,“自以為是的狼,總會敗給聰明通透的鹿。”
謝共秋幽幽掃向他:“所以,我們都很蠢。”
“沒錯。”燕度一手插在褲袋裡,另一隻手支在腰際,微微歪頭笑著望向女孩,嗓音低喃而邈遠——
“她怎麼會為我們傷神,為我們停留呢。”
也許昨天他們還有機會成為她的牽絆。
今天,似乎不可能了。
女孩的心像成團的淩霄花從磚縫裡拔地而起,在日升月落間就長出繁密蔥蘢的花葉。
謝共秋沒說話,枯燥的熱風穿街而過,淩霄花雜亂的花影一片一片擦在他眼皮與臉龐,不經意地蓋住他眼底的微光,令男人安靜注目的神情多了兩分黯然。
街道穿行的風吹過他們的衣擺,也輕輕拂過花祈夏的發絲和耳梢。
“我們怎麼來的,為什麼來……這些零零碎碎的小聰明,對祈夏來說恐怕和磨腳的沙子沒什麼區彆,她停下來,脫下鞋子倒掉,就能繼續趕路。”
然而這不會讓人放棄愛她,隻會更付諸全力地去追逐她,更無可自拔地陷入她熱烈而自由的靈魂深處。
“靠。”燕度低聲罵了自己一句,凶狠又沮喪,“真是蠢的要死。”
謝共秋淡漠以對。
燕度抬起手,對朝這邊看過來的花祈夏招了一下,又在對方轉身後慢慢落下,謝共秋驀地出聲:“你為什麼喜歡她。”
“嘖,請注意你的措辭。”燕度對他的草率用詞很是不爽,伸出一根手指,“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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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謝共秋刮淨骨血也不敢輕易觸碰的字眼,卻被眼前的男人輕而易舉吐露出來,燕度似是閒聊,但引線擦過般的嗓音和漆黑明亮的眼仁都在告訴謝共秋:
這個人是認真的。
“這世界上各種各樣的愛,海了去了,有人日久生情,有的人,一見鐘情。”燕度散漫中不乏意味深長,盯謝共秋一眼,繼續:
“也有些混球愛玩迷途知返那一套,車撞牆上知道拐了。”
“但,還有一種愛,和它們都不同——”在燕度驟然升起的凜冽中,謝共秋無比精確捕捉到他那個“但”字透出的力量,令謝共秋本能對他之後即將說出口的話升起戒備,然而轉瞬分秒間,燕度卻又浮起笑——
“說了你又理解不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謝共秋眼神微變,淡色的瞳孔凝視著燕度,少頃冷光儘收,輕輕吐字:“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