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九指腹摩挲著腕間那條“小金蛇”,笑意淡淡:“江大哥、雲鶴兄,二位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我再推辭就顯得矯情。
貨我驗,人我押——賺了錢,大家喝酒;出了事,我第一個擋刀。”
譚笑一直倚在窗邊吹茶霧,聞言彎了彎眼睛:“那我呢?鳥尊我可是訂好了的。
要不要我帶幾個手下埋伏岸東?萬一要搶貨——”
“不必。”張錫九打斷他,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明日卯時一刻,飛魚幫碼頭。
齊家幾位、江大哥,你們隱在蘆葦蕩裡,聽我哨子——三聲短、兩聲長,就是我驗完貨、一切妥當;若隻一聲長哨,便是要你們現身支援。
除此之外,不論發生什麼,都彆動。”
江天飛笑出聲,衝譚笑擠擠眼:“譚兄,讓你的人睡個懶覺。
小九的劍比我脾氣還快,真要動手,咱們怕是連熱鬨都湊不上。”
齊雲鶴仍不放心,攥著扇柄追問一句:“小九,若杜老大翻臉不認人,船上有硬手——”
張錫九抬手,指尖在燈焰上一掠而過,火舌竟被壓得低了半寸。
他聲音淡淡,卻帶著金石脆響:“杜老大若真敢掀桌子,我就掀他的船底。
諸位信我一次,鳥尊、龍頭爵,一片銅渣都不會少。”
燈影下,他腕間金線倏地亮了一下,像回應主人的話。
眾人對視一眼,齊刷刷舉杯——
“那就明晨燕子磯,不見不散!”
卯時未至,燕子磯還籠在一層灰藍的霧裡,江水和天色像兩塊磨舊的綢子,邊緣被初起的晨光挑出一條銀線。
那艘掛著“飛魚”旗的雙桅船就貼著這條銀線,桅尖上殘燈如豆,在風裡晃啊晃,像是誰家貪玩的孩子忘了吹熄。
張錫九蹲在磯頭一塊濕滑的礁後,袖口裡扣著三支沒羽短箭。
他比約定時辰早到半刻鐘,隻為先看一眼江麵——結果一眼就瞧見那船悄悄收帆、落錨,吃水頗深,心裡便有了數:貨還在艙裡。
“三聲貓頭鷹,不來就撤?嘿,黑風老大倒會做生意。”張錫九低聲嘀咕,聲音被江風一卷,散得乾淨。
礁石後,老何壓著嗓子:“九哥,要不要先把弟兄們喊出來?”
“不急,等我信號。”張錫九拍了拍老何的肩,足尖一點,人已從礁石滑到淺灘。
再一借力,整個人像掠過水麵的燕子,無聲無息地落在船舷。
“噗——”極輕的一聲,船板隻晃了晃。
黑風老大正俯身檢查纜繩,猛覺背後有人,心裡“咯噔”一下,反手去摸刀柄,回頭卻隻見一個青衫人負手而立,衣擺連水珠子都沒沾。
他愣了片刻,脫口道:“兄弟,哪路的豪傑?
這般身手,可嚇煞老哥了!”
張錫九抬手拱了拱,笑意含在眼睛裡:“江北張錫九。黑風老大,久仰。
咱們按約取貨,卻不想您把船停得這麼‘準’,倒省了我下水。”
黑風老大眼角一挑,聲音壓低:“張……九?嗬,原來昨夜放鴿子的就是你。
三聲貓頭鷹,你一聲沒回,我還當你不來了呢。”
“回晚了,該罰。”張錫九順手從懷裡摸出一封紅漆印的信,“這是我家東家的補禮,另加兩成定銀。
老大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