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九和衣半躺在屋脊上,聽風也聽笛。
重生回來這些年,他仍舊在夜裡睜著眼——不是怕黑,是怕夢裡又看見那一地血。
“落雁穀……銅鏡……”他無聲地掐指,把明天的每一步在腦子裡又走了一遍,直到眼皮打架,才翻身落回廂房,“兄弟們,再撐一夜,便是一刀兩斷。”
門縫裡漏進一線月光,照著他掌心那枚銅鏡殘片,像照著他前世未冷的屍骨。
雄雞剛扯開嗓子,紫霞仙子已推窗。
霧氣纏著簷角,她拔劍出鞘,劍尖挑起一縷曦光:“張錫九,彆裝睡,起來喂招!”
“仙子一大早就要拆房子?”張錫九揉著後頸,從二樓一躍而下,落地無聲,“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武當山的劍。”
“老骨頭?”紫霞挽了個劍花,笑意帶著晨露,“昨晚是誰在屋頂上翻來翻去,吵得本姑娘一宿沒合眼?”
“那是我在替你們守夜。”
“那我替你還賬。”紫霞收劍,左掌一翻,竟是一套小巧的形意起手式,“來,拆十招醒神!”
張錫九大笑,腳下趟泥步拉開,拳意如山:“十招太少,二十招起步!”
兩人拳來劍往,衣袂帶風,驚起簷下一排麻雀。
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先進來的是個挑擔的貨郎,扁擔吱呀,嘴裡吆喝:“胭脂水粉、針頭線腦——”
緊跟著是三位披蓑衣的鏢師,腰間鐵牌碰得叮當;再後麵,一隊青衣小轎,轎簾繡著“京”字紋。
秦老三打著哈欠出來:“怪了,這鳥不拉屎的城外小店,今兒怎麼比縣城還熱鬨?”
紫霞收劍,低聲道:“昨夜笛聲,怕不是隻在招我們的魂。”
張錫九目光掃過人群,停在最後那頂黑布小轎上——轎簾微動,一隻蒼白的手一閃而逝,指節上戴著一枚銅鏡殘片,與他的那枚嚴絲合縫。
他眯起眼,聲音壓得極低:“看來落雁穀的客人,提前到了。”
紫霞劍尖垂地,寒光一閃:“那便先禮後兵?”
“不。”張錫九緩緩吐出一口白霧,“先兵後禮。——兄弟們,拔刀!”
張錫九一抖腕,拳勢驟收,像把出鞘一半的刀又滑回鞘裡。
“不打了,吃飯要緊。”他衝紫霞咧嘴一笑,轉身大步往廳裡走,“再打下去,我怕秦老三把鍋都啃了。”
廳內,江天飛正端著最後一屜熱包子,譚笑拿筷子挨個戳,試試餡兒有沒有漏。
“再戳就成蜂窩煤了!”江天飛瞪他。
“我這是驗毒,為大家好。”譚笑理直氣壯。
張錫九一屁股坐下,先抓了個包子,燙得直吸氣:“兩位大總管辛苦。
兄弟們,吃完這頓,咱們就奔落雁穀——誰掉鏈子,今晚沒酒。”
“放心,掉鏈子的隻會是馬。”秦老三嘴裡塞得鼓囊囊,話音含糊。
紫霞端起粥碗,小聲問:“銅鏡都帶齊了?”
張錫九拍了拍胸口,叮當作響:“一片不少,一片不多。吃飯。”
喜歡張錫九請大家收藏:()張錫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