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口,刀聲、劍聲、鐵蹄聲、怒吼聲,一層疊一層,像暴雨砸在銅盆上,密不透風。
火星四濺,血珠橫飛,原本就窄的穀口被屍體與斷刃堵得隻留一線天光。
一個時辰後,雨聲般的金鐵交鳴忽地稀疏。
王爺的“官軍”早已潰散——三分之二戰死,剩下的抱著空鞘、拖著殘腿往林子裡鑽;張錫九麾下,那些從漠北屍海裡爬回來的老兵,也倒下了十餘具。
他們仰麵朝天,睜著眼,瞳孔裡仍映著無垠黃沙與獵獵旌旗,好像隻要再眨一下,就能
回到當年的長刀大弓、烈酒胡笳。
“噗通!”
最後一名王府大將轟然墜馬,被秦三爺一刀卸下肩膀,又被江天飛補上一槍,釘在地上,血湧如泉。
紫霞仙子旋身落地,銀劍“如意斷魂”劃出一彎冷月,將兩名負隅頑抗的家臣連人帶馬劈得倒仰。
她收劍歸鞘,指尖一彈,劍脊嗡鳴,像替亡魂低唱挽歌。
穀中驟然安靜,隻剩風聲回旋。
塵埃落定時,場中孤零零立著康王、楚王,各牽一匹空鞍戰馬;馬旁,兩個未及弱冠的小童攥著韁繩,臉色慘白,卻硬撐著不讓自己發抖。
康王喉嚨滾動,想開口,卻隻發出沙啞的氣音。
楚王強作鎮定,把韁繩往小童手裡又塞了塞,抬眼時,眼底血絲縱橫。
“張……張大人,事已至此,你要如何發落我們?
彆忘了,你也有家人在京,也有仕途要顧!
做人留一線——”
張錫九翻身下馬,鐵甲“嘩啦”一聲。
他踩著血泥,一步一步逼近,靴底濺起暗紅水珠。
“留一線?當年漠北三千兒郎,可有人給他們留一線?”
康王嘴唇哆嗦,終於擠出一句:“可……可我們是皇親!你殺我們,便是弑君之罪——”
張錫九停在三步之外,刀尖垂地,血順著刃口滴成一條細線。
“皇親?你們私屯死士、覬覦國寶、縱兵劫營,哪一條不是謀逆?
今日我若放你們走,明日邊關又添多少亡魂?”
小童忽然“哇”地哭出聲,又死死咬住袖口,把哭聲憋成悶哼。
紫霞仙子側過臉,銀劍微顫。
秦三爺與江天飛對視一眼,皆沉默。
楚王深吸一口氣,竟鬆開韁繩,整了整歪斜的披風,像趕赴朝會般拱手:“既如此,張大人,給我們一個體麵——自縛進京,聽憑聖裁,如何?”
張錫九抬眼,望向穀外漸亮的天色。
“體麵?你們早在今夜之前,就把體麵敗光了。”
他轉身,背對二王,聲音低沉,卻傳遍山穀——
“綁了!留一口氣,押赴闕前,讓天下人看看,背叛江山的是什麼下場!”
鐵索“嘩啦”一聲,鎖住了曾經高高在上的手腕。
兩個王爺被按跪在血泥裡,披風浸成暗紫。
小童被老兵輕輕拉開,捂住眼睛。
晨光破雲,第一縷金色落在張錫九肩頭,也落在那些仍睜著眼的漠北老兵臉上——
仿佛在說:“兄弟們,天亮了,咱們回家。
拂曉,殘火未熄,晨霧像一層薄紗罩在山穀。
張錫九勒住血鬃馬,鐵甲上的血珠順著甲葉滾落,“嗒嗒”砸在碎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