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蓮踏血痕,一丈青絲縛乾坤。"
潘金蓮的繡鞋輕輕點過青石板,鞋尖上綴的珍珠晃碎了倒映的殘月。這座看似鶯聲燕語的深宅,實則是寄生者們廝殺的修羅場。她們的足纏得愈緊,纏在西門慶袍角上的絲線便愈密。
寄生者的獻祭
潘金蓮初次踏進西門府時,腕上係著武大郎的亡魂。王婆捧著她的纏足布諂笑:"娘子這雙腳,值當得千兩雪花銀。"這話不假——那夜她將染了鳳仙花汁的裹腳布拋過牆頭,正落在西門慶的貂裘上。布角繡著半句《牡丹亭》:"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待西門慶循著血腥味尋到獅子樓,她早已在二樓支起紅燭,足尖勾著繡鞋輕晃,似吊餌垂入虎口的麋鹿。
李瓶兒進府那日,潘金蓮正倚著葡萄架染指甲。她瞥見抬進來的二十箱蘇州妝緞,忽將鳳仙花汁潑在春梅裙上:"去,就說我犯了心疼病。"春梅心領神會,哭著闖進前廳時"不慎"跌碎李瓶兒的陪嫁玉壺。這般下馬威,恰似《孫子兵法》"未戰而屈人之兵"的伎倆。待西門慶趕來調停,隻見潘金蓮散著青絲伏在榻上,雪白足踝係著當年初遇時的紅繩。
血肉織就的網
潘金蓮的耳房裡藏著本《寄生賬冊》,上頭密麻麻記著:
"臘月初三,贈來旺媳婦杭綢一匹,換大娘子房中秋菊為眼線;
正月十五,賂王婆三錢鴉青,探得周守備欲購城外田莊;
三月廿七,典當李瓶兒的翡翠耳璫,托玳安送與夏提刑..."
這些字跡被燭淚浸得模糊,恰似她們依附求生的血淚。那日李桂姐在麗春院唱《寄生草》,潘金蓮捏著銀箸的手背暴起青筋:"小淫婦倒會指桑罵槐!"次日,她便讓春梅將西門慶的汗巾子"遺落"在李桂姐妝台,引得正室吳月娘雷霆震怒。這般借刀殺人的手段,比《三國》中貂蟬離間董呂更狠三分。
宿主與毒藤
西門慶豈不知這些婦人的把戲?他書房暗格裡鎖著《群芳譜》,每一頁都標著價碼:
"潘六兒,善琵琶,足纖,性狡,值田莊兩處;
李瓶兒,膚若凝脂,怯弱,值鹽引三百;
孟玉樓,笑帶梨渦,溫順,值生藥鋪五間..."
他享受著被寄生的快感,正如猛虎樂見豺狼舔舐自己的爪牙。那夜他醉臥潘金蓮房中,忽將她的金釵擲進炭盆:"你們這些吸血的,離了老子連裹腳布都保不住!"潘金蓮卻赤足踏過灼熱的灰燼,腳背燙出水泡仍笑吟吟斟酒:"離了爺的恩露,我們可不就成了無根浮萍?"這般忍辱,暗合《韓非子》"將欲取之,必固與之"的謀略。
同類的相噬
李瓶兒喪子那夜,潘金蓮在院中放起孔明燈。燈上畫著咧嘴嬰孩,寫著"早登極樂"。當哀哭聲穿透窗紙時,她正教春梅唱《掛真兒》:"冤家路窄,狹巷裡怎躲?"這番作態激得吳月娘摔碎佛前青瓷,卻不知正中潘金蓮下懷——次日西門慶便搬進她房中,隻為躲開滿府悲戚。這般算計,比《紅樓夢》中趙姨娘用魔魘之術更誅心。
龐春梅爬上月娘床榻那日,潘金蓮在葡萄架下絞斷琴弦。她早知這婢女非池中物,卻故意縱容其與陳經濟眉目傳情。"養虎為患?"她對著銅鏡描眉冷笑,"我偏要養群餓虎,看她們先咬死哪個。"這般險招,恰似《戰國策》中鄭袖故縱魏美人,待楚王厭棄時再遞上毒刃。
金蓮斷處寄生絕
西門慶暴斃那夜,潘金蓮正往腳上纏新浸的茉莉香紗。驟聞喪鐘,她竟將金簪刺進腳背,任鮮血染紅白綾:"這些年纏的不是足,是鎖魂的符!"待眾人破門而入,隻見她披發跣足,抱著西門慶的骨殖匣唱《山坡羊》:"癡心做下冤家債,反被無情刀來害..."這般瘋癲,倒比李瓶兒臨終的體麵更讓人心驚。
春梅被賣入守備府時,懷裡揣著潘金蓮的半截纏足布。後來她得勢返鄉,卻在舊院廢墟裡掘出個陶罐,裡頭裝滿帶血的珍珠——每顆都是潘金蓮當年從西門慶身上"剝"下的。最底下壓著張泛黃的紙,畫著棵生滿人麵果的怪樹,樹根處寫著小楷:"寄生者終為宿主祭。"
潘金蓮懸梁的白綾飄了三年,直到王婆被剮成白骨才被人取下。有人說每至雨夜,那綾子便滲出鳳仙花汁般的血漬,在空中扭成"冤"字。而春梅在守備府馴養的波斯貓,總愛撕咬繡著金蓮的軟枕——畜生怕是嗅到故主血肉的腥甜。
當西門府最後一塊匾額劈作柴薪時,賣炊餅的鄆哥在灰燼裡撿到枚金耳挖。他不知這是李瓶兒賄賂太醫的物件,隨手插在發髻上哼起小曲:"三寸金蓮繞啊繞,繞不過無常鐵索套..."暮色裡,一群寒鴉掠過殘垣,恍若當年寄生者們破碎的精魂,仍在尋找可供依附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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