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如江濤不可逆,利似鯨吞無儘時。
誰藏暗礁平波下,坐看千帆碎如齏?"
暗潮生
嘉佑三年的黃河故道,淤泥裡埋著半截殘碑。河道總督潘季馴撫過碑上“勢不可擋”四字,忽覺指尖刺痛——原來是被河蚌殼劃破了血。他望著遠處新築的堤壩冷笑:“這壩若真能擋水,我倒要看看能撐幾時!”
三日前,他收到密報:河道丞崔文升在堤壩夾層填了蘆葦。此法取自《孫子兵法·勢篇》“以碫投卵”之喻,卻被他反用來斂財——劣堤必潰,潰則需重修,重修則銀錢如流水。正如《史記·河渠書》所言:“水行地上,勢如破竹”,而這“勢”,正成了崔文升的財源活水。
借勢刀
真正的食利者,善將天勢化作人禍。
崔文升深諳“任勢”之道。他先重金賄賂欽天監,令其預言“癸卯年必有大汛”。待各州縣籌銀修堤時,卻將夯土換成沙壤,外裹青石掩人耳目。這“虛勢實腐”的伎倆,暗合《孫子兵法》“形之,敵必從之”的詭道。
更絕的是“潰堤局”。他派家丁偽裝河工,在堤上鑿出鼠洞般的孔穴。待春汛稍至,孔穴便如《鹽鐵論》所言“蟻孔潰河”,屆時再以“搶險”之名截留漕糧。這般算計,連《三十六計》都自歎弗如——他竟將萬民生死當作算盤珠子撥弄。
濁浪計
端午那日,黃河果然決了口。
崔文升立在城頭,看洪水吞沒三縣良田。他早備好五十艘糧船,船上麻袋卻裝著沙土——待災民攀船求救時,便以“賑災糧”為由高價勒索。這般“趁水打劫”,比《金瓶梅》裡西門慶的當鋪更狠辣三分。
《孫子兵法》有雲:“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崔文升把這“勢”字玩得透徹:他故意延緩堵口,讓黃水漫灌鹽場。待鹽商求他治水時,竟要挾以半數鹽引為酬。恰如《韓非子》所言:“醫善吮人之傷,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
勢轉乾坤
潘季馴的破局之策,始於一捧河泥。
他在潰堤處挖出三丈深坑,露出夾層的蘆葦腐木。又命人取來《禹貢錐指》,當眾比對曆代河堤規製:“《考工記》載‘堤厚三丈,夯土九遍’,今堤不及半,夯不過三!”這番實證,恰似《墨子》的“三表法”,以古製、民情、實利揭穿崔文升的“偽勢”。
更妙的是“反勢導流”。潘季馴不堵決口,反在下遊開鑿引河。洪水依新道奔湧,竟將崔文升私藏的糧船衝上旱地。這招“因勢利導”,正應《孫子兵法》“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的奧義——借敵之勢,破敵之謀。
暗礁現
崔文升的糧船擱淺時,船底掉出帶血的賬冊。
原來他克扣的河工銀兩,全用來買通戶部胥吏。潘季馴按賬冊追查,發現連欽天監的“大汛預言”都是偽造——他們在觀測簿上塗改星象,硬將吉兆寫成凶兆。這般“造勢”之術,連《呂氏春秋》都未曾設想,卻暗合《鬼穀子》“揣摩”之道。
最諷刺的是崔家地窖。四壁刻滿《孫子兵法》,正中卻供著河伯金像。潘季馴砸碎金像時,發現像底銘文:“勢無常勢,唯利是瞻。”這八字,道儘食利者的癲狂。
新堤謠
潘季馴重築大堤那日,數萬河工齊唱夯歌。
新堤基埋著九尊鐵犀,犀身鑄《孫子兵法》名句:“故善戰者,求之於勢。”潘季馴又設“河勢圖”,將曆年水紋刻於碑林。有老農發現,崔文升所毀舊堤的裂縫走向,竟與碑上某年洪痕完全吻合——原來天災不假,人禍更深。
三年後,黃河北徙。新堤巍然不動,舊河道上卻長出連片蘆葦。孩童們折蘆作笛,吹的曲調竟是當年夯歌,隻是詞已新編:“勢字本是雙刃劍,能載舟來能覆船……”
勢歸民
潘季馴晚年著《河防一覽》,特辟“勢篇”。
書中有段話被後人朱筆圈點:“善用勢者,非與洪爭力,乃導其利民。昔禹鑿龍門,通九河,非阻水也,因其勢而導之耳。”這番話,竟與《道德經》“上善若水”之喻遙相呼應。
某日,有學子問:“若遇崔文升之流借勢作惡,何以應對?”潘季馴指指案頭《孫子兵法》,書頁正停在勢篇末句:“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勢若天河落九霄,能載萬舸亦覆艄。
莫學崔郎逆天術,且看潘公順水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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