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難畫骨中妖,人心易蒙皮下膏。
誰將慈悲作砒霜,笑飲蒼生血淚熬?"
屍衣渡江
崇禎七年的襄陽城,漢江漂來一具豔屍。那女子麵若桃花,頸纏紅綢,懷中揣著半卷《金剛經》。知府陳廷敬命仵作驗屍,卻見屍身無傷無痕,唯背後脊骨處有道細縫——似被人抽筋換骨。這詭事讓人想起《聊齋誌異》中“畫皮”的典故,隻不過此番禍患,不在鬼魅,而在人心。
城南米商胡雪齋聞訊,連夜在江邊搭起醮壇。他手持桃木劍,指天畫地:“此乃水妖作祟,需以金米鎮邪!”所謂“金米”,實是黴米裹金箔,一鬥竟要十兩紋銀。這般“驅邪”生意,比《金瓶梅》裡西門慶的買賣更狠絕——他賣的不僅是米,更是百姓的魂魄。
畫皮術
胡雪齋的“慈悲”皮下,裹著豺狼骨。
他先買通遊方道士,在城隍廟散播童謠:“江屍睜眼,萬戶絕煙。”待民心惶惶時,又讓家丁扮作陰兵夜行,馬蹄裹布,沿街拋灑紙錢。這般虛實相生的攻心術,比《孫子兵法》“能而示之不能”更毒辣三分。正如《韓非子》所言:“恃鬼神者慢於法”,他硬生生將天災人禍煉成了聚寶盆。
最絕的是“屍米局”。胡雪齋將陳年黴米裝入雕花檀盒,美其名曰“往生糧”——聲稱埋此米於祖墳,可保家宅平安。窮苦人家典田賣地換得檀盒,開盒卻見米蟲亂爬。這般“以死謀生”的算計,連《紅樓夢》裡馬道婆的魘魔法都自歎弗如。
血經謎
陳廷敬細察女屍懷中的《金剛經》,發現蹊蹺。
經卷每隔七頁便缺一字,連起來竟是“胡氏米倉”四字。他夜探胡家米倉,見倉梁懸著七盞人皮燈籠,燈罩上刺著《心經》——正是女屍丟失的脊皮。這駭人場景,恰似《聊齋》原文所述:“鋪人皮於榻上,執彩筆而繪之。”隻不過畫皮者從惡鬼換作了奸商。
更可怖的是倉中米垛。掀開表層新米,底下全是用屍水浸泡的黴米,米粒間還沾著江藻。胡雪齋竟將漢江浮屍當作“天賜商機”,借屍氣催發米黴,再高價售賣“鎮邪米”。這般行徑,連《鹽鐵論》中“豪強積貯”的記載都顯得蒼白。
破妖鏡
陳廷敬的破局之策,藏在三麵銅鏡中。
他先在東市立“照妖鏡”,凡胡家米鋪顧客,皆可持米鑒照。鏡中黴米現出青斑,金箔下爬出米蟲,百姓嘩然。再設“往生鏡”於江畔,映出胡家夜半運屍的詭影。最後捧出“問心鏡”直闖府衙,鏡中映得胡雪齋額生黑氣——原來他早將妻妾兒女送往異地,獨留自己在襄陽煉這“人血饅頭”。
這番連環鏡陣,暗合《抱樸子》“照妖鏡”之玄機,又融《周禮》“司烜氏掌火禁”的典製。胡雪齋的“畫皮”在鏡光下層層剝落,露出《商君書》所言“蠹眾而木折”的腐朽內裡。
剝皮記
公堂之上,胡雪齋的詭辯比屍臭更令人作嘔。
他高舉《金剛經》殘卷:“陳某毀我鎮邪善舉,必遭天譴!”陳廷敬冷笑擲出證物——那經卷缺字處,用礬水寫著胡家米倉的暗道圖。更從江底撈出鐵箱,內藏與漕幫勾結的密信,信上血指印正是女屍所有。
“好個‘畫皮’妙術!”陳廷敬當庭誦讀《聊齋》原文:“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話音未落,胡雪齋突然七竅流血——原來他早服下延緩發作的砒霜,欲扮作“遭天譴”脫罪。這般死局設計,竟暗合《三十六計》中“假癡不癲”的極致。
白骨觀
陳廷敬在刑場焚化女屍,灰燼中現出半枚玉玨。
這玉玨與胡雪齋家傳玉佩嚴絲合扣,原來那女屍正是他發妻。三年前他假造船難,實為將妻室獻給漕幫作質。這般“殺妻證道”的狠絕,連《韓非子》“夫妻者,非有骨肉之恩”的冷語都難以描摹。
百姓圍觀時,有人驚見灰燼飄聚成字:“畫皮畫骨難畫心。”陳廷敬潑墨揮毫,在刑場照壁題下《白骨訓》:“莫羨畫皮顏色好,且看白骨積如山。”
明心鑒
三年後,漢江漂來新任知府的官船。
陳廷敬留下的“三鏡”仍懸於市井,鏡麵新添《白骨圖說》。有奸商欲效胡氏故伎,卻被稚童指鏡笑罵:“畫皮鬼,鏡中妖!”這童聲穿過清朝風雨,至今仍在襄陽城牆回蕩。
"畫皮易描骨難描,人心深處有業火。
莫道妖鬼懼桃木,且看人間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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