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錦懷孕的消息,就像一顆被深埋的秘密種子,在寂靜中生根發芽。她誰也沒說,包括裴望遠,那個與她暗中相愛的男人。
在慕公館,她像一隻驚弓之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肚子裡的小生命,此刻卻成了沉重的枷鎖。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孟如錦的肚子愈發明顯,她的焦慮也與日俱增。她常常在深夜驚醒,手不自覺地撫上腹部,心中滿是恐懼與迷茫。
她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一旦被發現,將會掀起驚濤駭浪,尤其是在慕家這樣的豪門大族,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引發軒然大波。
裴望遠終究還是察覺到了異樣。孟如錦的刻意回避、時常的嘔吐反應,都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這一天,他找到孟如錦,當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時,眼中先是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驚訝,隨即是難以抑製的狂喜。“如錦,這是我們的孩子?”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孟如錦臉色蒼白,像是一朵在寒風中搖搖欲墜的花。她點了點頭,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慌亂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靖慈他……”
提到慕靖慈,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愧疚。慕靖慈是她明媒正娶的丈夫,雖然這段婚姻更多是家族利益的捆綁,但他一直待她不錯。
“怕什麼?”裴望遠雙手握住孟如錦的肩膀,眼神銳利得如同出鞘的劍,“如錦,這是我們的機會。你不能再留在慕家了,跟我走!”他的語氣堅定,仿佛這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唯一辦法。
“走?我怎麼走?”孟如錦激動地甩開他的手,情緒有些失控,“吟兒還在這裡,我怎麼能拋下她?”
孟如錦實在無法狠下心獨自逃離。“裴望遠,你想過後果嗎?一旦事情敗露,慕家不會放過我們,你我的名聲也會毀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這幾日的壓抑與恐懼在此刻徹底爆發。
裴望遠沉默了,他看著孟如錦痛苦的神情,心中也在迅速地盤算。他不能失去孟如錦,更不能讓這個孩子無名無分。
許久,他語氣冷靜下來,試圖安撫孟如錦:“如錦,聽我的,孩子出生後,我們再從長計議。慕靖慈那個人心軟,或許……我們可以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孟如錦看著裴望遠眼中閃爍的精光,第一次感到了陌生。這個男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會與她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少年。在時光與現實的磨礪下,他的野心和算計逐漸顯露,讓她感到不寒而栗。
但事已至此,她仿佛置身於懸崖邊緣,彆無選擇,隻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裴望遠身上,心中默默祈禱一切能有轉機,祈禱這個搖搖欲墜的秘密不會提前崩塌,給她和孩子留下一絲生存的空間。
日子依舊在忐忑中流逝,孟如錦每日在慕公館強顏歡笑,忍受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為了掩飾日漸隆起的肚子,她開始穿著寬鬆的衣服,儘量避免與他人過多接觸。每一次和慕靖慈相處,她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表演一場拙劣的戲,內心充滿了愧疚和不安。
而裴望遠,表麵上依舊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但內心卻在焦急地等待著時機。他頻繁地與孟如錦秘密見麵,商討著未來的計劃,試圖在不引起慕家懷疑的前提下,將孟如錦和孩子帶走。然而,事情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梅雨季的慕公館總籠著層薄霧,孟如錦扶著雕花欄杆俯身乾嘔時,繡帕上洇開的水漬都分不清是汗還是雨。
她盯著水池裡遊弋的錦鯉,突然想起裴望遠說過“等孩子生下來就遠走高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池魚困在四方天地尚有力氣翻浪,可她和腹中的孩子,真能衝破慕家這張密不透風的網嗎?
“少夫人又不舒服?”丫鬟碧荷的聲音驚得她險些栽進池裡。孟如錦慌忙扯鬆衣襟:“沒事,去給我煎碗陳皮湯。”轉身時腳步虛浮,卻在回廊轉角撞見慕靖慈。
他手中捧著青瓷藥罐,氤氳熱氣模糊了金絲眼鏡後的眸光:“你胃口不好,特意讓廚房燉了燕窩。”
孟如錦僵在原地,看那晶瑩的羹湯在白玉碗裡輕輕搖晃,像極了她七上八下的心。當慕靖慈伸手要扶她時,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後退半步,後背重重撞上冰涼的廊柱。
當晚,慕靖慈留在她房裡批閱賬目。孟如錦蜷縮在床榻內側,聽著算盤珠子劈裡啪啦的聲響,看著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當那道影子突然籠罩過來時,她渾身緊繃,連呼吸都屏住了。
“睡吧。”慕靖慈隻是輕輕為她掖好被角,“明日帶你去郊外的莊子散心?聽說荷花開得正好。”
孟如錦盯著他清俊的側臉,想起新婚夜他也是這般溫柔,眼眶突然發酸。她在黑暗中咬住下唇,將愧疚和痛苦都咽進肚裡。
深夜,裴望遠翻牆而入。他渾身濕透,“如錦,我聯係上南洋的船了。”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灼人,“等孩子滿月,我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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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如錦望著窗外晃動的竹影,突然問:“吟兒怎麼辦?她從小就怕黑,我若走了,誰在打雷時給她捂耳朵?”
裴望遠的手驟然收緊:“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慕家的人!”他壓低聲音卻難掩急切,“慕靖慈已經開始查賬,再不走我們都得死!”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孟如錦猛地抽回手,後背抵著冰涼的窗欞:“你怎麼知道他在查賬?你是不是...是不是故意接近慕家?”黑暗中,裴望遠的眼神晦暗不明,許久才冷笑:“如錦,天真不能當飯吃。慕家吞了我裴家的碼頭,這筆賬,我早該討回來了。”
孟如錦隻覺天旋地轉。她終於明白那些刻意的偶遇、深夜的密會,原來都是精心設計的棋局。腹中的孩子突然劇烈胎動,疼得她蜷起身子。
裴望遠慌忙扶住她,聲音軟下來:“彆激動,我所做一切都是為了我們...”
“彆說了!”孟如錦揮開他的手,眼淚奪眶而出,“原來從始至終,我都是你複仇的棋子。”
她想起慕靖慈熬的燕窩、掖的被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裴望遠,你走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雨越下越大,裴望遠站在窗前,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你會後悔的。”他轉身離去的瞬間,孟如錦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混著雨聲,碎成滿地殘紅。
此後的日子,孟如錦像行屍走肉般活著。她拒絕再與裴望遠見麵,卻在每日晨起梳妝時,看著鏡中日益臃腫的身形默默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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