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朔風卷過蓬陂荒原,刮得“大趙鎮南將軍陳”的旗幟獵獵作響。
李曉明勒馬立於高崗之上,皮袍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
活像隻蹲在岩頂觀察獵物的狐狸。
腳下十餘裡外,便是蓬陂西台——此刻已成了個巨大的沸水鍋。
“報——!”
探馬滾鞍下馬,凍得通紅的臉上滿是驚惶,
“鎮南將軍!晉軍……晉軍漫山遍野!少說四萬!
把西台圍得鐵桶一般!
桃豹將軍的兵馬……全給包在裡頭了,祖逖親率晉軍,正在全力攻打西台!
看情形,桃豹將軍所率之軍,像是有些支撐不住了……”
兩名隨行的羯人裨將聞言,臉色唰地白了,如同剛刷的牆皮。
“將軍!”
一名裨將一臉焦急地向他進言道:“晉軍既然全夥出動,隻怕桃豹將軍是中計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主將被圍,咱們可不能坐視不理呀!
末將願率本部騎兵,拚死殺入重圍,接應桃豹將軍!”
另一名裨將也梗著脖子上前說道:“末將願同往!
五千對四萬又如何?大不了一死,豈能坐視主將覆沒?
倘若這樣無動於衷,萬一桃豹將軍出了事,咱們可都是連坐的死罪啊!”
李曉明慢悠悠地搓了搓凍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氣,那氣在寒風裡打了個旋兒就散了,
就像他此刻的“焦急”心情。
“死?”
他眼皮都沒抬,聲音懶洋洋的,
“二位將軍忠勇可嘉,陳某佩服。
可是你們想想,桃豹將軍麾下有一萬五千精兵,如今都被困得動彈不得。
咱們這五千人衝進去,是去救人呢,還是去給晉軍添盤下酒菜?
好鋼要砸到刀刃上,如今咱們隻有靜心等待戰機,勿要心急......”
他頓了頓,暗暗瞟了這兩個急赤白臉的裨將一眼,
又語重心長地補充:“打仗嘛,光靠蠻力可不行,得靠‘腦子’。
眼下敵情不明,貿然衝陣,非智者所為。
桃豹將軍但凡當初聽我一句良言,焉會陷此窘境?
傳令下去——”
他話鋒一轉,“讓後營趕製十幾麵大旗,要鮮亮!越大越好!
就寫‘大趙鎮南將軍陳’!至於咱們嘛……”
李曉明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鞭梢指著腳下,笑道:“就在此處,一邊觀戰,一邊等待戰機!
良機,是‘等’出來的!
青青,你去弄兩個菜去,陳某陪兩位將軍喝上兩杯,驅驅寒。”
兩名裨將麵麵相覷,心裡直懵逼:觀戰?還喝上兩杯?
主將都要被人剁成肉餡了,您還有心思看戲?!
可羯人軍中等級森嚴,二人看著李曉明腰間,那柄寒光閃閃的石勒佩刀,終究把話咽了回去,
蔫頭耷腦地跟著上了高崗,坐等酒菜。
視線拉回西台。
此時的桃豹,正經曆著人生中最漫長、最狼狽的三天。
當夜,他親率大軍,人銜枚、馬摘鈴,悄無聲息摸上西台。
月光下,高台上一片狼藉,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廢墟。
崗頂堡壘的土牆,被扒開了十幾處大口子,像豁了牙的老太太。
倉廩空空如也,連根草刺都找不到。
唯一“熱情”的,是那幾方碩大的潢池,就是人工挖建的蓄水塘。
西台上無井,平時人畜飲水,全靠數個大水塘蓄水,
“他娘的,奔了一夜,渴死老子了!”一個羯兵迫不及待地從水塘裡打上一桶水,
眾人都圍了上去,或用瓢舀,或直接扒到木桶上,咕咚咕咚地猛灌。
冰涼的水下肚不久,便有人大叫道:“哎呀,不好了,要冒肚了,怎地肚子疼,”
喝過水的羯兵們都覺得,一股邪火猛地從肚子裡竄上來!
緊接著便是翻江倒海般的絞痛!
“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