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瞻臉色蒼白地躺在鋪著乾草的地鋪上,見石勒進來,掙紮著要起身行禮。
“躺著!莫要亂動!”石勒連忙上前按住他,聲音溫和,
“傷在何處?讓孤看看。”
石瞻苦笑著指了指,裹著厚厚麻布的左腿:“謝王上掛懷……末將無能,
隻與那姓段的的一交手,腿上便中了那賊子一槊,
沒傷到骨頭,養些時日便好。”
旁邊的石虎忍不住又罵道:“沒用的東西!平日裡叫你勤練武藝,總當耳旁風!
那姓段的毛頭小子還沒你年紀大呢,你竟連他一槊都接不住?
老子的臉都讓你丟儘了!”
石瞻被罵得麵紅耳赤,辯解道:“父親息怒!那段文鴦……端的厲害!
槊法又快又刁鑽,孩兒……兒子便是再練幾年,也實不是他的對手......”
“哎……”
石勒瞪了石虎一眼,打斷道,“中山公,休要苛責!
那段文鴦乃是萬中無一的虎將,孤王昨日親領八千精騎,也在他手上吃了虧!
若非鎮南將軍和親衛們拚死相護,孤這條老命都險些交代在他手裡!
隻怕那廝的武藝槍法,也不在你之下。”
他苦笑著指了指自己額角包紮的傷口,和纏著布條的手掌,“你看,這便是賊子所賜!
瞻兒能從他槊下撿回性命,已是不易!”
他轉身對隨從吩咐:“去!把昨日為吾兒昝瑞治傷的,那位老軍醫再請來,好好給少將軍瞧瞧!”
又讓人將同樣躺在擔架上、左臂裹得嚴嚴實實的昝瑞也抬了進來,與石瞻並排安置,
溫言道:“你二人安心養傷,莫要多想。”
老軍醫仔細為石瞻檢查了傷口,重新敷上金瘡藥,包紮妥當。
石勒又溫言撫慰了一番,這才帶著石虎、李曉明、石豪以及幾名心腹副將,
轉到旁邊一處四麵透風、隻剩半拉屋頂的破堂中議事。
眾人各自尋了些破草席、爛木墩子坐下。
石勒一掃方才的溫和,目光炯炯地看向石虎,語氣帶著強大的自信和安撫:“中山公不必氣餒!
孤昨夜已快馬傳令,命驍騎將軍王陽率鄴城禁軍一萬,中堅將軍夔安率襄國精銳一萬,火速馳援!
待得這兩路生力軍一到,兵力倍增,以泰山壓頂之勢,段、邵二賊插翅難逃,必授首階下!”
石虎一聽“王陽”、“夔安”這兩個名字,心頭頓時像被毒蜂蜇了一下!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損兵折將才把邵續圍在厭次,眼看就要摘桃子了,這倆家夥卻要來搶功?
到時候破城的大功算誰的?
他這新鮮出爐的“中山公”麵子往哪擱?
想到此處,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立刻昂起頭,擺出一副憂心忡忡、忠君為國的模樣,
聲音洪亮地反駁道:“王上容稟!王陽、夔安二位將軍率軍前來助戰,自然是好!
然則,鄴城、襄國距此俱有五六百裡之遙,縱使他們晝夜兼程,沒有七八日也絕難趕到!”
他話鋒一轉,眼中射出急切的光芒:“可軍情如火,瞬息萬變!
眼下段文鴦那廝,已率數千鮮卑鐵騎與厭次城中邵續之軍彙合!
倘若我軍在此空等援兵,坐視不理,隻怕用不了三五日,那賊子便會與邵續裡應外合,趁機向東出擊!
臣先前在樂陵,浴血奮戰打下的諸郡縣,轉眼間就要被他們重新奪占!
屆時再想奪回,隻怕又要大費周章,徒增傷亡啊王上!”
他猛地站起身,抱拳請命,聲音斬釘截鐵:“臣以為,
當趁段文鴦立足未穩,邵續驚魂未定之際,立刻集結現有兵力,重新進逼厭次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