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見他分析得頭頭是道,神色間更是自信滿滿,心中疑慮稍解,正欲頷首稱是,與眾人一同回營。
忽聞身後厭次城頭,驟然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鼓聲!
咚!咚!咚!鼓點急促,聲震四野,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從城中殺將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正在後撤的羯兵隊伍頓時大亂!人喊馬嘶,一片喧騰!
有許多騎兵從後麵騎馬奔到前麵來,準備迎敵,反把步兵蹚倒了許多。
石勒心頭猛地一緊,勒住戰馬,急問:“是敵兵來襲了麼?!”
徐光卻臨危不亂,猛地提高聲調,大聲吼道:“速傳軍令!諸軍勿慌!保持陣列,徐徐後退!
再有敢妄動亂竄、驚擾軍陣者,無論何人,立斬不赦!”
傳令兵得令,飛馬再次四散,厲聲呼喝。
督戰隊的刀斧手也亮出兵刃,虎視眈眈。
嚴令之下,羯兵的騷動漸漸平息,雖仍有驚疑,但陣列總算穩住,繼續後撤。
徐光這才回過頭,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智珠在握的神情,輕輕搖了搖麈尾,
對著石勒,和一眾驚魂未定的將領笑道:“王上與眾位將軍不必擔憂。
那邵續既已主動鳴金收兵,顯見是存了固守之心,又怎會輕易開城浪戰?
此必是虛張聲勢,敲敲破鼓,意圖攪亂我軍陣腳,嚇唬我等罷了。
若我軍方才驚慌失措,自亂陣腳,反倒正中其下懷矣!”
眾人聞言,紛紛駐馬,回頭凝望厭次城垣。
但見城頭旗幟招展,人影幢幢,卻果然不見有一兵一卒開城殺出。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震天的鼓聲也如同斷了氣一般,戛然而止,
隻餘下荒原上,死一般的寂靜和血腥氣。
石勒見狀,緊繃的麵容終於鬆弛下來,頷首笑道:“嗯,果然如此!徐侍中洞若觀火,如觀邵續肺腑!
有卿在此運籌帷幄,此厭次小城,孤無憂矣!”
徐光聞言,忙在馬上拱手,口中連稱“王上謬讚,臣不敢當”,
然其麵上,那份自得之色,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住,眉梢眼角都飛揚起來。
當下,石勒便與徐光、石虎、王陽、夔安、賀賴歡及李曉明等一眾文武臣僚,並轡向西而行。
一路上,石勒講些今日戰事得失,撫慰身上掛彩的王陽、夔安,
王陽受傷頗重,石勒交代,讓他將軍務暫且交給賀賴歡,好好養傷。
又忍不住感歎段文鴦之勇猛絕倫,實乃生平罕見之悍將。
行至半途,那石虎一雙豹眼卻骨碌碌一轉,猛地盯住跟在側後的李曉明,
臉上陰沉得能滴下水來,突然開口道:“姓陳的,俺看你不是個好人!”
李曉明正暗自琢磨心事,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驚得心頭一跳。
他一臉茫然與無辜,拱手納悶道:“中山公,您……您這話從何說起?
末將自追隨王上以來,一向是兢兢業業,恪儘職守,從未有半分行差踏錯之處。
何故今日突遭中山公如此責備?”
石虎黑著臉,一雙凶睛死死瞪著李曉明:“哼!少給俺裝糊塗!
今日俺們幾個圍殺那段文鴦,險象環生!
王陽、夔安這肥豬、還有賀賴歡,哪個不是吃了那姓段的大虧?
偏偏就你姓陳的,躲在後麵,跟個泥鰍似的滑溜!汗毛都沒少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