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箱"呼哧呼哧"地響著,拉出的火星濺到圖紙上,被他用生滿老繭的手掌急忙拍滅。常年打鐵留下的燙傷在火光中格外顯眼,像是一張張猙獰的小嘴。
"這......這真是犁?"
老鐵匠的獨眼在油燈下瞪得溜圓,指著圖上咬合的齒輪,聲音都變了調。
他粗糙的手指撫過圖紙,在齒輪組的位置反複摩挲。
"老漢打鐵四十年,沒見過農具要上發條的!"
朱權直接擼起袖子,露出小臂上幾道新鮮的燙傷。
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泛著紅腫。
"先鑄這個活動犁壁。"
他蘸水在鐵砧上畫出精確的弧線,水跡在燒紅的鐵砧上"滋滋"作響。
"要能隨土質自動調節角度,這裡留半寸空隙。"
王栓子撓了撓頭,獨眼裡滿是疑惑。
"王爺,這玩意兒真能成?老漢怕糟蹋了這些好鐵......"
"試試不就知道了?"
朱權抄起鐵錘,親自示範敲打的角度。
鐵錘與燒紅的鐵塊相撞,迸出耀眼的火星,有幾顆濺在他的胡須上,燒出幾個焦黑的小點,他卻渾然不覺。
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驚醒了隔壁酒肆的波斯胡商阿史那。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扒著鐵匠鋪的窗縫偷看。隻見朱權赤裸著上身,汗水順著結實的肌肉滑落,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這裡加轉軸!"
朱權的聲音在打鐵聲中格外清晰。
他抹了把汗,在臉上留下一道黑印。
"對,就是這個弧度!"
阿史那眯起眼睛,悄悄記下那古怪裝置的模樣。
他正準備溜走,突然對上呂綺玲冷冽的目光——女將軍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窗外,手按劍柄,鳳目中寒光凜冽。
阿史那嚇得一個激靈,趕緊縮回了酒肆。
五更雞鳴時,王栓子突然發出一聲怪叫。
他顫抖的手掌上托著個精鐵構件,內側的鋸齒嚴絲合縫地咬住了轉軸。
"神了!"
老鐵匠的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獨眼裡閃著淚光。
"這機關竟真能動!"
朱權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已經磨出了血泡。
他剛要說些什麼,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霍去病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馬鞭上還滴著未乾的血跡:
"王爺!邊境急報!"秋分這日,天還未亮,幽州城外便已人聲鼎沸。
李二狗起了個大早,披著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褂子,蹲在自家田埂上。
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開沉甸甸的麥穗,那些金黃的麥粒飽滿得幾乎要脹破外殼,在晨光中泛著誘人的光澤。
"老李頭,看傻眼了吧?"
隔壁張老漢拄著棗木拐杖走來,枯瘦的手腕上還係著端午時留下的五彩繩。
李二狗沒答話,隻是顫抖著摘下幾粒麥子放在掌心。
麥粒圓潤飽滿,輕輕一掐就滲出乳白的漿汁。
他突然老淚縱橫,渾濁的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滴在肥沃的土壤裡。
"這......這真是老漢種的麥子?"
他聲音發顫,想起三個月前朱權王爺親自下田示範新犁時的場景。
那時他還半信半疑,如今這沉甸甸的麥穗就是最好的答案。
遠處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