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黎明,三百頭白駱駝馱著貢品在風雪中集結。
烏維赤足踏過結冰的祭壇,腳下發出"喀嚓"的輕響——昨夜大單於盛怒之下砸碎的漢瓷碗盞,此刻正混在冰碴中泛著冷光。
契丹首領耶律雄突然策馬攔在隊伍前方,拋來一個染血的布包:
"帶著這個,提醒漢人我們有多少勇士喂了禿鷲!"
布包散開,三十枚幽州軍腰牌叮叮當當地墜落冰麵。
烏維俯身拾起最上方那枚,指腹撫過牌麵上"幽州城戍衛營"的刻痕,那裡還嵌著已經乾涸的肉屑。
"耶律將軍的商隊上月換了幽州三百斤茶磚。"
他突然將腰牌按在冰麵上,嗓音平靜得可怕,
"可知茶葉裡摻了斷腸草?你部上吐下瀉的三百匹戰馬,就是啃了包茶磚的油紙。"
耶律雄的麵色瞬間鐵青,而烏維已經踩碎腰牌,利落地跨上駱駝。
碎裂的玉墜從袖口滑落,在雪地上拚出半幅殘缺的幽州水脈圖——那正是他娘用性命換來的秘密。
風雪愈發猛烈,駝隊緩緩啟程。
烏維回頭望了一眼金帳,透過漫天飛雪,隱約可見火光中,大單於的影子如惡鬼般投在帳壁上,正舉杯狂飲。
少年收回目光,攥緊韁繩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娘,兒會活著回來......"
他在心中默念,聲音輕得隻有自己能聽見,
"帶著焚儘漠北的火。"
幽州城外。
護城河的冰麵泛著死寂的青灰色,蛛網般的裂痕從烏維赤足下猙獰蔓延。
每走一步,鐵鏈就在冰層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凍裂的腳踝滲出殷紅血珠,頃刻間凝成細小的冰碴。
五百頭犛牛在身後噴著白氣,牛角上綁縛的紅綢被朔風撕成縷縷殘片,如同瀕死蝴蝶般撲向城牆。
那些牛蹄早已凍傷潰爛,每踏一步就在雪地上留下混著膿血的泥印,卻仍被幽州軍士用包鐵皮鞭狠狠抽打前行——這是大單於精心設計的"誠意",更是對幽州最赤裸的羞辱。
"漠北二王子烏維,獻牛羊十萬、戰馬三千,求開互市——"
少年嗓音沙啞得像是砂紙摩擦,喉結處那道箭疤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蠕動。
他仰頭望向城垛時,睫毛上凝結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光芒。
積雪覆蓋的箭孔後,數點寒光閃爍——那是北新城老兵正在調整弩機角度,三年前正是這些弩箭射穿了他兄長的咽喉。
城頭玄甲紅翎一閃,呂綺玲的身影如鷹隼般掠上箭垛。
她手中長弓絞著三支鳴鏑箭,箭鏃在雪光中泛著詭異的幽藍——那是用北新城護城河冰水淬煉的毒箭。
"我當是什麼貴客!"
她箭尖直指烏維眉心,尾羽紅翎被狂風吹得獵獵作響,
"原來是個雜種!"
聲音如同冰刀刮過鐵器。
侍從巴圖猛然按刀,刀鞘撞上腰間銅牌發出"錚"的脆響:
"匈奴王庭血脈,豈容——"
"啪!"
鳴鏑箭擦著巴圖耳畔釘入冰麵,箭尾紅翎瞬間結滿白霜。呂綺玲靴尖碾碎冰碴,冷笑道:
"主子還沒說話,狗倒先叫了。"
她突然提高音量,讓聲音傳遍城牆,
"兩年前北新城破時,這些匈奴畜生連吃奶的娃娃都挑在槍尖上取樂!"
城牆頓時爆發出陣陣怒吼。
一名獨臂老兵啐出口濃痰,精準落在烏維腳邊:
"狗雜種!老子這條胳膊就是被你哥砍的!"
"一個不得寵的王子,也隻配在幽州城做狗了"
呂綺玲揮劍示意。
"解劍!"
四名幽州軍踏著整齊的步伐逼近,鐵甲上凝結的冰霜隨著動作簌簌掉落。
烏維右手按住劍柄時,巴圖突然橫跨半步擋住:
"此乃大單於親賜狼首劍,爾等——"
"讓他解。"
烏維的聲音輕得像雪落,卻讓巴圖瞬間僵住。
佩劍墜地的刹那,劍鞘暗格突然彈開,一束用發辮編織的劍穗滾落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