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禦帳之中,空間極大,分割為幾個區域,若是沒人帶路,真容易走丟。
徐灝昏頭漲腦的,跟著那宦官左扭右拐,最後到了一個隔斷之中。
這隔斷足有一間房大小,地上鋪著波斯地毯,兩側一邊有四五個座位。
正中間上首有一道紗簾,後麵坐的有人,影影綽綽之間,卻看不清相貌。
徐灝知道那一定是皇後了,略拱了拱手,生硬的打了聲招呼:“徐灝見過甄娘子”
他不叫“皇後娘娘”,隻是以中原習慣稱呼,意思是根本不承認遼國的皇帝。
沉默良久,簾後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漢語流利正宗:“四年過去,終於又見到我中原風流了”
徐灝一身標準漢地裝扮,圓領青色長袍,腰帶垂至膝下兩寸,帶上係著香囊玉佩,頭發挽成發髻,他不喜歡帶襆頭,用一隻束發金冠固定住,冠上插著一支金簪。
整個人氣質儒雅,風儀出眾,眉清目秀,顧盼之間,自有一股風流之氣。
簾後皇後繼續發問:“汴梁現在是.....什麼樣子了?”語氣蕭瑟之中,帶著一絲哽咽。
徐灝心中一動,有點明白了,這個甄皇後,遼代曆史上,唯一的一個漢人皇後。
她本是後晉宮中宮女,耶律德光攻入汴梁時,被隨征的耶律阮一見鐘情,不顧大他十歲,收入府中,寵愛非常,天祿元年耶律阮繼位,立即被冊為皇後。
徐灝心裡一軟,語氣溫和下來:“我自去年冬天被掠在北國,已近一年沒到過汴梁,大娘子見諒”
皇後似乎歎息了一聲:“先生之事,我已知之,身體可大好了?”
“多謝大娘子動問,在下已經大好了”
回答完,兩人誰也沒什麼話說了,同時沉默下來。
“今日召見先生,實在是有一事相求”
半晌之後,皇後先說話了。
徐灝立即警惕起來:“若要勸降,請大娘子收回成命,在下萬萬不敢奉詔”
說著說著,徐灝到底還是客氣下來。
皇後在簾後輕笑一聲,半是揶揄的說道:“先生的與妻書,我已讀過,不知你娘子是怎麼忍受你這個強種的”
說起家長裡短,氣氛自然而然緩和下來。
“在下娘子素來知我,卻也不來責怪”
“先生文采風流,我聽說當了蕭留守愛女的師父?”皇後的聲音好像頗為開心。
這事誰都知道,沒必要隱瞞,徐灝當即承認:“綽綽聰明伶俐,天真無邪,自來與我相厚,師徒之間甚為相得”
皇後在簾後拍了拍手,宮女拉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走了出來,那男孩穿著黑色長袍,髡發左衽,相貌與那皇帝耶律阮有幾分相似,站在地上,哢吧著眼睛打量徐灝,滿眼好奇。
“這是我兒耶律賢,阿賢,還不行禮.....”
耶律賢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鞠躬:“見過先生”童聲又尖又細。
徐灝往旁邊讓了一步,沒受他禮,疑惑的看著紗簾:“這是何意?”
皇後揮了揮手,帳中的宮女宦官一齊行禮,退了出去。
“阿賢過來”
耶律賢邁開小腿,走入簾後,依偎在母親身邊。
“我兒年已五歲,是陛下嫡子,將來......現今卻滿口汙言,每日裡隻知在宮中舞槍弄棒,捉雞趕鴨”
皇後愛憐的摸著兒子頭頂,繼續說:“我幾次奏於陛下,也請了幾個先生,不是被他氣走,就是被他捉弄,這可如何是好?這大遼雖也有漢地讀書之人,總不及我中原文脈深厚,文采風流”